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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第五十五話:世態炎涼

  淩晨兩點鐘,我還在清醒地睜著眼睛。那杯安眠的牛奶灑在了地毯上,於是我不能安眠了。我走到視窗,看見了彭其。他坐在樓下,手中的香煙忽明忽暗。我的心揪得緊緊的。我下了樓。

  彭其見了我,掐了煙。那裡有多少個煙蒂了,我看不清。我走過去,說:「對不起。」彭其不看我,問:「你等了我六年,所以需要我還你六年?」

  「不,不是。」

  「你真的愛上那個男人了?」彭其指的是徐恩。我沒有回答。彭其說:「我會還你六年。」他站起身,向樓口走去。我叫住他:「彭其,你的肩膀,怎麼樣了?」彭其回頭,笑了笑:「我越來越喜歡你的虎牙了。」我也笑了,露著我的虎牙。

  天亮了,這是我在華盛頓的第六天,過了這第六夜,我就要回芝加哥了。回到徐恩那裡。

  這天,我和彭其並沒有什麼安排。我一覺睡到了中午,直到彭其來敲我的門,告訴我是吃午飯的時間了。我和彭其看上去,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中年男人對我們說:「你們小倆口也真不容易,這才幾天工夫,又該牛郎織女了。」我還像以前一樣賠笑。

  這晚,成熟女人來找我。我有點意外。我們坐在沙發上,她盯著我的臉,我想她一定是在懷念在我這個年歲時的她,可以光著張臉街裡街外地跑,而現在的她,只不過走了兩步道來我這兒串串門,還化了妝。

  我把茶杯向她挪了挪,然後朝她笑。她一開口,我就傻了。她說:「我愛彭其。」我真的傻了。我心想這年月女人都怎麼了,一個比一個愛說這個「愛」字,而且像是愛了誰誰就歸她了。我想起了以前的我,還有珍尼絲。

  我問:「所以?」

  「沒什麼所以,我就是想告訴你我會千方百計得到他。」

  「你認為他愛你?」

  「我們上過床。」我一下子覺得我是三十歲,而她是二十二了。這女人,昏了頭了。不過我黃青青已經清醒了,否則,我會把茶水潑到她臉上,把她的妝沖乾淨。我說:「我知道了。再見。」她走了。昏了頭的人,太多了。

  彭其送我去機場。我問:「你打算在這裡留多久?」彭其說:「你留多久,我就留多久。」我笑了笑:「你這樣子,我都覺得我不認識你了。」彭其也笑:「你可以用六年的時間重新認識我。」

  「彭其,我不希望你還我什麼,我只希望你幸福。」

  「青青,我們會幸福的。」彭其緊緊地抱住我,我貼著他那熟悉的胸膛,覺得命運作弄人類就像人類作弄螞蟻一樣,太他媽易如反掌,也太他媽殘酷了。

  我在飛機上忿忿,心想世態炎涼世態炎涼了。我走了這麼些天,除了我爸以外,竟然沒一個人找過我。照這種情況下去,哪天我死在家裡,三五八天的八成也沒人察覺。我走之前跟安娜和佳琪打了招呼,所以她們不找我玩兒也就算了。還有徐恩,他不找我也說得過去。但是你個嚴維邦,枉我平日裡像敬仰佛一樣敬仰你,如今你個睜眼瞎把我當成水性楊花的角色而退避三舍,當初徐恩在百花叢中徜徉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麼大義凜然?你也只不過是不痛不癢地勸告了我那麼兩句。

  我越想越忿忿,就把塑膠杯的杯口嚼破了,然後,我的嘴破了。空姐姐們嚇著了,連忙給我擦嘴,然後用各種各樣的句型給我賠不是。我又搖頭又搖手地說沒事沒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我跟美國人還是有區別的。想想那個把麥當勞告上法庭然後得了幾十萬美金賠償的美國老太太,只不過是因為麥當勞的咖啡上沒標明「小心,燙」而恰恰她燙著了。再想想我,盡可以說這塑膠杯上沒標明「小心,不能嚼」,我也不多要,要個五萬美金就行了。不過我是中國人,而且還是肚裡能撐船的中國宰相。我只得到了一個紙杯,還是空姐姐主動給我的。

  飛機停穩當了,艙門還沒開,我就開了手機給嚴維邦打電話。他不在家,手機也關了。我又打給彭其,我說我順利地到了,彭其說青青,我一有時間就過去看你。我咧著張破嘴乾巴巴地笑,心想世道變了,真的變了,天翻地覆了。

  我沒找徐恩,因為我需要準備準備,起碼要拿出一張紙,中間畫條線,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分成兩邊兒列一列。我不想再有丁點閃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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