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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寧蔚!」他聲音突然提高,剛才還迷鈍的目光暫態如劍,「你要知道些什麼?」

  「沒什麼,」我突然安靜下來,在他旁邊平靜的躺著。他也不再說話,剛才還情熱的空氣漸漸冷滯下來。我輕輕一笑,突然反身看他,「季南安,我給你說個故事吧?」

  他眸子一緊,直直的看著我。

  「別那麼緊張嘛,」我拍拍他的胸膛,「是我的故事,我在外面的故事。季南安,你和我這麼久,難道就沒想聽過我的故事?」

  得不到他的回應,我自顧自的說下去,「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吸煙嗎?你知道我是什麼時候學會的?」

  他不回答。

  我輕聲一笑,掐了掐他的掌心,「你怎麼這麼不給面子?你要裝著感興趣的問一問,趁著我今天有心情。」

  他很聽話,「你是什麼時候學會吸煙的?」

  我眯起眼睛看天,努力回想,「大概是十六歲吧。」

  「那麼小?」他有些驚訝,「為什麼?」

  「你對吸煙的女孩子什麼印象?尤其是小女孩?」我戳戳他的胸膛,「是不是覺得很太妹,很不好?」

  他愣了一下,還是點頭。

  我笑了,「這就對了,你應該知道國外黃種人有時候很受欺負,尤其是我這樣的單親沒錢沒勢黃種人,更是成天被人呼來喝去。後來,我發現有些小孩兒吸煙便沒人欺負,於是就學了這個。效果立竿見影啊,很多人都以為我是不良少女,基本沒人敢再找麻煩。」

  「我都很納悶我怎麼能長這麼大,我在國外做過洗碗工,做過擦車女,做過酒吧裡的侍者,後來又被人又酒瓶子砸了出來,你看,這兒應該還有印記,」我摸著他的手往頭頂上摸,「這兒應該頭髮少些,當時一個客人非要我喝酒,我沒喝。老闆就拿著酒瓶子,將我砸了出來。說我假清高,都在妓院了還裝什麼清純。其實我哪是不喝,我是壓根就不能喝。」

  「季南安,你知不知道,我有酒精過敏,我有很嚴重的酒精過敏。我只要喝一口純酒,就會立即進醫院搶救。上次,就是咱們去的那次,你看見了我就喝了那麼口啤酒,可是我還是立即去醫院打了去敏針。我在路上憋的哭,胸悶的像是裡面塞了好幾把棉花。對,你還問我打電話為什麼不接,其實我是打針去了。」

  我感受到左手被握緊,不由一笑,「我們那陣窮的真不行了,都到了上頓吃了,下頓就沒著落的地步。你知道為什麼我們這麼窮嗎?」我深吸一口氣,捏捏他的耳朵,「你注意了,這下面的可是獨家,這裡沒有人知曉這其中的消息。」

  「你想不想知道我媽那些裸體照片的原因?」

  他手握的又緊了些。

  「搬過去那個小鎮不久,那時候我還在上學,我媽為了供給我,只能給人家洗衣服賺錢。」我咬咬唇,「她過去的時候才四十歲出頭,其實也算是血氣正熱的時候。那時候,有個男人老把衣服給我媽洗,洗完了之後還多給我們錢,有時候,還給我們一些日常用品。你應該知道外鄉人到異地的日子有多麼苦,何況是我們的外國人。我媽那時候正難受,爸爸起初還打電話給我們,到後來是杳無訊息。她這麼一空虛,再加上那個男人對她又很好,於是,在一起便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只是她沒想到,那個男人的老婆有朝一日找了過來,那就是個悍婦,潑辣的比我以後見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都厲害,她威脅我媽,如果要是不擺平這事兒,就把這事情說到我學校裡去,讓我學校裡的人都知道,甯蔚的媽是婊子,是騷貨,是妓女。」我閉了閉眼睛,「我媽自然不願意啊,沒辦法,只能將所有積攢的錢都給她,再好一個哀求,這才勉強掩下這件事。」

  「當時我們以為這件事就過去了,畢竟家醜不願外揚,這是哪裡都知道的道理,可是沒有,更大的事情接踵而至。不知道怎麼傳的,我家賠了錢的事情竟幾乎在鎮上人人皆知。也就是一個多月之後吧,我上學剛回來,有個人突然闖進我家,說要和我媽睡覺。我媽起初也是不從的,可是他給她下了藥……」我平靜的看著天花板,「當時我媽雖然沒與家裡聯繫,但是也知道我爸和你媽林早正熱乎,女人的嫉妒心和報復心很可怕,所以她成天賭氣的在家裡咒駡,說寧茂清能睡娘們兒,她也能在這裡給他扣綠帽子。這樣下去,她與這個男人竟發展起來,還是那樣的結果……我們只能賠錢。這個男人根本不是個東西,還拍了裸照。」

  「其實這個男人只是為了要錢,因為上次看到那另一家用這樣的方式要到錢,心裡也癢癢。我們給了他更多的錢,也因為這個,幾乎傾家蕩產,連房子都幾乎沒的住。那小鎮上的人都笑話我媽,說人家嫖女人要錢,我們家白被人家嫖還得搭上錢……」我頓了一頓,「反正,說多難聽的都有。」

  「蔚蔚,你別說了,」季南安將我擁緊,「沒事了,有我在。別想了,都過去了。」

  我輕輕一笑,「就是因為過去了才說,知道了過去的事情多苦,才知道今天多幸福。」

  「後來我就遇到了沈嘉燁,要不是因為他,這事兒還沒法子處理的這麼快。」想起沈嘉燁,我淺淺的笑了起來,「大概是由於都有同樣血統的關係,沈嘉燁是那陣子唯一相信我的人,他家在那邊勢力不小,因為他,我們的日子也好過很多。」

  「後來就回國。」我抬頭看著他,「遇到了你和向姍,季南安,你現在還覺得向姍的日子苦嗎?」

  他看著我,緊抿著唇不說話。

  我笑,「其實啊,她的日子是最清閒的。」

  「別的不說,這邊有你袒護,那邊有寧茂源扶持。」我笑著看著他,「我只是想問,季南安,你當初謀害我說是我殺了你自殺母親的時候,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身子一僵,急於要坐起來,卻被我雙手一按,「不要急,有些事兒咱慢慢說。」

  「你說的對,如果想要我死,如果想要奪走我的寧嘉,大可不必費這麼大工夫,可是季南安,你偏偏是這樣費力氣了,」我漸漸斂住笑意,「難道只是想證明你多麼偉大,以一人之力可以將寧茂源和甯蔚這寧家所有人打倒?」

  「可是這樣,你值不值當的啊。」我嘖嘖了兩聲,「到最後,即使目的達到,還背負著一個殺人犯的罪名,你到底圖的什麼?即使奪得寧嘉,卻還殺了一個人,你到底怎麼想的?快刀斬亂麻?斬草除根?」我笑著逼向他的眼睛,「還是,下一個要殺的就是我?」

  他猛地坐起身,赤裸的肌膚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現出晶亮的光澤,「寧蔚,你什麼意思?」

  「我意思很簡單,」我依然平躺著在他身邊,在枕頭底下拿起那張放置已久的紙遞給他,只是勾了勾唇角,「法醫解剖表明,導致蘇思春死的直接原因是食物,並不是割腕所造成的失血過度。」

  「所以,你就懷疑我?」

  「給我一個不懷疑你的理由,」我深吸一口氣,「季南安,你前腳剛拽著我開車離開,後腳我媽就死在當場。這樣的時間差,怕就是安排,除若是你的高智商,要是換了別人,也不至於有這麼高的巧合度!」

  「而且,只有你,才催促著我媽媽下葬。」

  「你……」他眸子裡的溫度徹底變冷,「寧蔚,你調查我!你今天這麼屈身相迎,就是為了看我這般落魄於你的身下?」他竟然笑了起來,「寧蔚,虧我還信了你的話,你一句『季南安,想要結婚』的聖旨讓我兩天不眠不休,加班趕點的趕回來。哈,我真是沒想到,等待我的就是這麼一出結果。」

  「你真是高明,很高明,」他開始一件一件往自己身上套著衣服,看著我的目光卻依然淩厲如刀,「你們甯家人是不是都會有美人計?哈,我防了一輩子,小心翼翼這麼多年,卻沒想到還是在女人身上栽了手。可是寧蔚,我這麼對你,你怎麼對得起我?」

  他的輕笑聲如刀一般的劃過來,我咬著唇,說出最後一句折磨我已久的殘酷,「季南安,我知道向姍在哪裡。在池州箱子路126號。」

  「她沒有逃走,她被你安排到了那裡。」我輕輕一笑,卻有眼淚流了下來,「箱子路126號,戶主,季南安。」

  「可是你卻告訴我,她逃走了。」

  「季南安,我是真的喜歡你,可你不應該這麼對我……」我咬唇看著他的眼睛,「我是傻……可你好歹弄一個別人的,或者是匿名的房子來容納向姍的存在……你不該這麼應付我……你知道她是什麼人?她害死了我媽,費盡心機在國外倒騰好那些照片,害死了我媽。」我的淚水越來越多,「你愛著向姍的同時,你到底把我當作什麼?」

  我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話。

  良久,他都沒有回答。

  我耳朵像是失聰了一樣,竟然也聽不到他的呼吸。世界仿佛在瞬間寂靜了,再次抬頭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這裡。他的床鋪淩亂不堪,藍色的床單上還有一朵梅花似的血跡。他如此喜歡藍色的東西,床單藍色,枕套藍色,窗簾藍色,風隨著敞開的門灌進來,一屋子的藍隨風飄蕩,就像是幽靈在閃著翅膀。而只有一個赤身裸體的我,如此落魄,顯得一室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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