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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因為我的不懂事,老媽竟然自殺!她在房間裡試圖割腕,幸好被司機老袁發現送到醫院,幸虧她沒有割中要害部位。這件事情,終是虛驚一場。而我,卻是千夫所指。

  其實老媽這不是第一次自殺,一直以來,她似乎將自殺定性為自己某種憤慨情緒的表達方式,吃安眠藥、上吊、割腕,甚至是喝農藥都試過。我們在國外的那段時間,每次遇到挫折,她幾乎都要鬧上一次。

  我起初還害怕得不得了,但是時間久了,便有了狼來了的感覺。並不是我麻木,實在是疲勞至極。所以,在向姍鬼叫般說我媽出事的時候,我只是安靜地坐在駕駛室裡,想著之後的某些事情。

  季南安坐在我旁邊問向姍:「到底怎麼回事?」

  我抬眸,注意到那個女人的目光針一般刺過來,平靜的語氣已經褪去了剛才的慌張,有一種近乎冷漠和嘲弄的語氣:「仿佛是有什麼事兒想不開,我也不知道究竟怎麼了,接到大寧總的電話,便趕緊跑了過來……」

  「寧茂源?」

  「是。」向姍點頭,不知道是不是我判斷失誤,覺得季南安在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似乎身子一顫,而向姍則有一種示威的勁頭,她看著他,「季總,您的這事兒,恐怕阻力重重,有些麻煩。」她話裡有話。

  季南安卻一聲輕笑,伸手一拽,突然握起我搭在旁邊的手包在掌心。他的手心很涼:「既然決定了,就沒有什麼不可能跨過的事情。何況,」他微微一頓,包著我手的大掌輕輕鬆開,「這次是兩個人。」

  明明是兩人握手的溫情動作,明明是說著「兩人共度難關」的體貼話,可是在我耳朵裡,卻有了一種宣戰的淩厲。

  我有幾分鐘想要把手抽出,但是只是一瞬間,便徹底扭轉了自己的情緒,既然決定了,就不要更改。在這樣的局勢裡,難過可以,心痛可以,猶豫可以,但是堅決不能要的,就是回頭。我已經將自己逼上了那條船,所以接下來的事情,便要與他休戚相關。

  到了醫院,剛轉過回廊,我便見姑姑和叔叔在病房門口站著,視線掠過我身後的那個人,姑姑的眸光一滯。男人和男人就是有這個好處,不管私底下有多麼不合,在表面上,總是一副友好的態度。季南安與寧茂源相視一笑,兩人便到了一旁的視窗聊他們的話題。而我前腿剛要進入病房,後腳就被姑姑扯住:「寧蔚,」她看著我,秀眉微蹙,張了半天嘴之後小聲說,「你陷進去了?」

  「嗯,」我抬頭看著病房裡的醫生,相談時候眉目舒展,顯然我老媽沒什麼危險,便回頭看寧潔,「對不起,姑,我沒出息。」

  她的臉瞬間煞白:「你知道自己這是在幹什麼?」

  「我知道。」我聳肩笑,「談戀愛,準備和季南安在一起。」

  她以一副「你瘋了」的表情看著我,又盯著那邊的男人,眸光鋒利如刃,可是那男人卻頭都不轉,好像是完全沒看見她,依然與寧茂源談笑風生。

  我推開門進入房間,還沒與醫生說上話,就聽到身後重重的腳步聲。我側頭一看,姑姑快步離開。

  老媽早已醒來,看到我來,眼睛反而閉上。我歎氣,知道這事兒和她三句兩句解釋不通,可是現在根本就不適合解釋。如果老媽真的聽進去我的解釋,真的不生氣了,這事情才顯得假。我的日子還長,只要老媽現在沒事兒就行,犯不著急於這一時。

  「媽,」我低頭湊下身去,「是我。」

  身後門輕輕被推開,我聲音一滯,從牆上反射出來的影子看,知道是寧茂源和季南安走了進來,想了想,乾脆聲音更大一些:「媽,我是蔚蔚。」

  老媽仍然不睜開眼睛,只是手在一旁的桌子上胡亂摸過了幾下。我還在想她到底要幹什麼,只聽季南安一聲「小心」,他整個人竟撲在我的身上。老媽摸起的玻璃杯硬生生地砸在了他胳膊上,鮮血如注。

  我沒想到老媽會這麼恨我,竟不惜用玻璃杯砸我,一時間愣住。耳畔傳來向姍驚慌的聲音:「季總,季總……」

  「媽,你要做什麼?」季南安被人七手八腳地給弄了出去,我盯著床上仍然緊閉眼睛的女人,「媽,你太過火了。」

  「茂源……」

  寧茂源走了過來,看我一眼然後低應道:「嫂子。」

  「把這個人給我扯出去,我沒這樣的女兒。」

  「媽!」

  「蔚蔚,」叔叔扯我衣服,「你就和你媽媽道個歉能怎麼著?還有,天底下男人多的是,也不是非他不可的。他到底有什麼好?你才回國幾天就……」

  我定定地看著緊閉雙目的老媽,心裡就像是被重錘砸過一樣,尖銳的痛楚延伸到血液裡。大概是因為血壓高的緣故,老媽臉色蠟黃,被頭頂上的白熾燈一照,臉色蒼白。我眼前驀然出現了那些在一起的艱難時光,她病得奄奄一息,我難受得不堪度日,心裡卻還在念叨著,一定要回國一定要讓季南安母子不得好死。這個願望成為我們活下去的動力。而如今,我回來了,卻在和這個男人勾搭成奸。別說我媽不理解了,我都覺得自己賤得罪不可恕。

  我深吸一口氣,甩開寧茂源的手:「媽,我知道你不願意聽,長這麼大我都聽你的,可是這件事情,無論如何我得堅持自己的意見。」

  「蔚蔚!」寧茂源甚至掐痛了我,「看你媽媽這麼生氣,因為你差點死了,你就不應該做知不知道?」

  「知道。」我回頭,「這是最後一次了,我保證,下不為例。」

  寧茂源臉色微暗,我努力扯出笑容,雖然自己眼眶已經漲得很酸,但還是回頭看著老媽:「媽,我知道我讓你生氣了,可是有些事情,迫不得已。」這是我能說的最後底線。眼淚落下的刹那,我終於忍不住,跑出病房。

  哭得很不像話,我低著頭快走,總覺得四面八方有目光向我刺來,每一束都是冷嘲和訓斥。我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卑微過,遊戲還沒開始,自己就開始瞧自己不起。眼前突然出現一雙黑色靴子,我抬起頭,淚眼蒙矓中對上了一雙銳利明亮的眼睛。是向姍。

  她蹙眉:「甯董,你和季總是真的……」

  我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勉強笑道:「怎麼?難道向秘書想是假的?」

  「不敢,」她唇角微微揚起,「我只是覺得……有點快。」

  我笑:「也沒什麼好快的。」錯身一過,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實在是沒心情和這個女人胡扯。

  「可是,你愛上了他什麼?」身後又傳來她的聲音,柔軟的語氣,聽起來卻讓人覺得滿是挑釁。

  我定住腳步,冷笑道:「對不起向秘書,我想你忘記了你的身份。」

  我實在是沒想到向姍會半路截我,然後還直截了當地興師問罪,她是多世故多圓滑的一個人哪,就算是有什麼不對,估計也得拐彎抹角調查取證。因為就算是問我,就以我和她的地位,肯定也會是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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