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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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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奶奶講述的那段有關費太與靳大夫的情感往事,在見到知心的時候,費揚一字不拉地告訴給了她。他們呆在住院部大樓背後的樟樹林裡,費揚倚著樹幹,形神俱疲。

  「發生了這種事,我卻沒辦法譴責任何人,」費揚道,「就像奶奶所說,他們每一個人,都像是命運操縱的木偶,被一條無形的線牽引著,身不由己。」

  知心由於過度的震撼,根本找不出安慰他的話。

  「我沒有想到,尚未謀面,我就失去了一個姐姐……」費揚無限淒傷。

  費奶奶對他說,費家的畸形兒,不是兩個,而是三個。他所見到的雙胞胎,是費太娩出的第一胎畸形兒,龍鳳胎,一男一女,一經出世,就把小鎮的助產士嚇得暈厥。

  費智信當機立斷,把兩個可怕的嬰兒隱藏了起來,並且付給小鎮的助產士一筆錢,讓她對外宣稱,費太生下來的,是死胎。

  那時的費智信,在北塘製藥廠已經苦幹了十幾年,從學徒、勤雜工,一路做到了承包人。他三顧茅廬,把從醫學院畢業的高才生靳忠烈請到廠中,擔任分管業務的副廠長,相當於掌管命脈的技術總監。

  在最初的合作中,費智信敬重靳忠烈的學識,靳忠烈欽佩費智信的膽略,兩人引為摯交。未曾婚娶的靳忠烈時常出入費家,與費奶奶和費太都非常熟識,費奶奶甚至一度將他看作自己的兒子,每當做了什麼好湯好菜,總不忘記請他到家裡一起品嘗。

  跟費智信暴躁粗野的脾性相反,靳忠烈溫文而儒雅。因此,費家一有家庭糾紛,費太就禁不住向他傾吐,而他對弱質纖纖的費太亦是十分憐憫,頗有耐性地從中調停,不斷地幫她和費智信化解紛爭。

  費太誕育了畸形兒之後,不明原因的費智信對她相當不滿,口出惡言,動輒拳腳相向。看著粗暴的丈夫,看著兩個奇形怪狀的嬰孩,費太傷心欲絕,她不願意冒險再生孩子。

  「生!再給老子生!」費智信在家中狂嘯,「老子就不信邪!」

  不得已,費太懷上了第二胎。彼時,費智信和費太並不知曉那道詛咒,費奶奶費盡心思地隱瞞著他們,每日苦求菩薩,滿心熱望費太腹中的胎兒能夠平安。

  可是,費太生下來的,依舊是嚇人的怪胎。費智信暴跳如雷,痛斥費太無用。費太無從爭執,只能整日以淚洗面。生下嬰孩第九天,費智信喝得爛醉如泥,故意帶回一名髮廊女,朝著費太一通瘋狂責駡,然後當場摟著那女人拂袖離去。

  躺在床上的嬰孩哇哇大哭著,費太終於經受不住接二連三的刺激,衝動地跳起身,掐住了嬰兒的脖子。孩子哼都沒哼一聲,就被費太掐斷了氣。醒悟過來的費太,追悔莫及,操起一把菜刀,對著掐死孩子的那只手,重重地砍了下去。

  驚恐萬狀的費奶奶戰戰兢兢地把靳忠烈叫來,靳忠烈冷靜地幫忙收拾了殘局,把血流如注的費太送到醫院,及時做了截肢手術。

  「我母親的手,就是那樣殘缺的,」費揚對知心說著,「她的幻肢痛,也是從那時候肇始的。」

  面對兒子兒媳的悲慘際遇,費奶奶再也無法坐視不理,她把那道詛咒的前因後果說了出來,讓費智信和費太接受斷子絕孫的事實。

  過後,雖然費智信想方設法地為死嬰弄了張正當的死亡證明,免除了費太的牢獄之災,可是夫妻二人受損的感情,已不能修復。費智信自此浪跡於聲色犬馬中,對待費太一日冷似一日。而費太亦對畸胎的成因恍然大悟,遷怒于費奶奶,家裡的氣氛,漸成冰窖。

  在極度的絕望中,費太幾次三番尋死。費智信很是厭煩,索性夜夜笙歌,通宵不歸,把費太拜託給靳忠烈照顧。靳忠烈受人之托,每天抽空陪伴在費太身側,好脾氣地安撫著她。

  費太在靳忠烈的悉心照拂下,慢慢地康復了。她和靳忠烈的關係,也漸漸地曖昧起來。一個中秋的夜晚,費奶奶外出歸來,一推門,靳忠烈和費太衣衫不整地摟在一起。

  費奶奶輕輕掩上門,保持了緘默。

  「奶奶既自責,又憐惜我媽,」費揚說,「她覺得我媽不是那種作風輕浮的女人,跟靳忠烈的苟且,不過是重創後的宣洩,並非出於本意。」

  「你奶奶很開通。」知心忍不住說。

  「不是開通,」費揚否認,「是善良。」

  不幾日,藥廠傳出靳忠烈竊取了新藥配方逃走的消息。很快,費太第三次意外懷孕了,她不顧費奶奶和費智信的反對,堅決要生下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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