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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您放心,這批新藥中間,真正全新開發的,只占到了百分之五,」新任的市場研發部負責人主動回應他,「這百分之五,我們的技術人員是經過了周密的實驗和論證,另外的百分之八十,是在市場原有藥品的基礎上,進行了細緻的調整和改進,修訂了藥名與包裝,還有百分之十五,是參考國外的一些藥物,模擬改造而成的,所以品質都是有保證的。」

  「這樣的新藥,能夠批准嗎?」費揚驚異。

  「散會!」聞聽此言,費智信擰緊雙眉,不留情面地站起身來。

  話音剛落,費智信的秘書就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在費智信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費智信神色大變,叫了費揚一聲,小揚,跟我來!

  費揚不明就裡,跟了過去。費智信未做隻言片語的解釋,領頭一路疾奔,出了會議室,搭乘高層管理人員專用的電梯下樓。費揚莫名其妙地緊隨其後。

  費智信的車子已經泊在樓前,司機打開車門,他們父子一上車,司機就加大油門,飛速駛出費氏大廈。一路上,費智信表情嚴峻,一語不發。見狀,費揚有了些不祥的預感,胡亂猜想著,會不會是費奶奶和費太出了什麼事,抑或是北塘製藥廠那個畸形的姐姐又犯了病?看看費智信神色冷肅,他不敢貿然開口詢問。

  車子徑直駛到一間五星級酒店,有幾個穿西裝打領帶的男人候在大堂,禮貌地叫了一聲費總。費智信向他們點點頭,跟他們朝電梯間走,並無贅語。費揚一一辨認,但這些人他全都不認識。

  「什麼時候到的?」在電梯裡,費智信終於問了一句。

  「大概半個鐘頭以前。」一個男人回答道。

  「您看看錄像吧。」另一個男人遞過一隻巴掌大小的電子監控儀,費智信只瞟了一眼袖珍的螢幕,就從鼻孔裡冷冷地哼了一聲,別過臉去,不肯再睹。

  電梯停在酒店的第十七層,電梯門徐徐開啟,缺席董事會的諮詢部經理居然等在電梯口,畢恭畢敬地彎腰招呼道,費總。

  費揚刹那間明白了,那些陌生男人,必定是諮詢部經理的週邊嘍羅們。他潛意識地感覺不妙,以他的經驗,但凡是有諮詢部經理這位仁兄出現的場合,無一例外會發生一些陰暗的、齷齪的、卑劣的事情。

  「是哪一間?」費智信沉聲問。

  「請朝這邊走。」諮詢部經理引領他們穿過酒店長長的走廊,轉個彎,在走道盡頭的一間客房門前站住。那個手拿電子監控儀的男人搶先一步,用門卡打開了房門。

  費智信大步跨了進去,費揚疑慮重重地跟著。房間裡,有一對男女站在桌邊,背對著門。男人緊摟著女人,女人則伏在他的肩頭,低聲啜泣。

  「……這麼多年過去了,可是我念念不忘那個中秋的月夜,那時侯的你,剪著前劉海,穿著寬身旗袍,脖子上還帶著痱子粉漬,是那麼的柔弱,那麼的美好,卻又是那麼的寥落,那麼的哀傷……」男人深情地呢喃著,輕微的開門聲顯然沒有驚動到他們。直到費智信走到跟前,他們才如夢初醒地分開來,驚疑地回望過來。

  費揚倒吸一口冷氣。那個高大的銀髮男子,是靳大夫,而被他攬在懷裡,瘦弱纖小的黑衣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費太!

  靳大夫和費太的訝異,不啻于他們父子倆。費太本能地拽著靳大夫的胳膊,依偎著他,發著抖,像是要把他藏起來,又像是要與他奪門而逃。

  「兒子……」費智信忽然崩潰了,他嗚咽一聲,虛弱地抓住費揚的手,像是要從他的身上吸取力量。費揚感到費智信的身體顫慄不止。

  「靳忠烈,你這個流氓!你竟敢欺負我的母親!」憤怒的火焰轟地一下子,隨風驟起,彌漫在費揚體內。他失去理智,沖過去,揮拳擊向靳大夫。

  靳大夫沒有躲避,費揚的一拳,直沖他的鼻樑,鮮血從他的鼻腔裡噴湧而出,他用手捂住鼻子,看向費揚,眼光裡有無限的悲哀。

  費揚未加多想,再一拳,揮打向他的臉,靳大夫的眼鏡摔落下來,人站不住,搖晃著,倒了下去,帶翻了桌椅,唏裡嘩啦地亂成一團。費太不由得尖叫一聲,撲過去,哭著抱住靳大夫,擋住了費揚源源不絕落下的拳頭。

  然而靳大夫已經被費揚揍得口鼻流血,費太拼命從衣角扯下一塊布,徒勞地想要為他包紮傷口。費太的那只殘臂笨拙地抽動著,怎麼都使不上勁,急得她直哭,直跺腳。靳大夫將她的殘臂握在自己的手中,安慰地對她微笑著,告訴她不必擔心,自己的傷口沒有大礙。費太猛地撲進他的懷抱,失聲痛哭。

  費揚看著眼前這溫情的一幕,整個人恍惚得要命,如在夢境中。

  「費總,我們——」諮詢部經理探詢地望著費智信,請示他是否需要對那對偷情的男女動粗。

  奇異的是,費智信竟然疲憊地搖了搖頭。

  「小揚,我們走吧。」他面色如土地喚過費揚,失魂落魄地率先離開了這間給他帶來屈辱的屋子。見狀,諮詢部經理和他的手下也只得魚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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