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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自小我就教育你和你姐姐,做人要踏踏實實的,要與人為善,誠信本分,不管是在什麼時候,是在什麼環境下,都要靠自己的智慧、靠自己的雙手去生活,不許想著歪門邪道的路數,"許爸爸慢條斯理、苦口婆心地講道理,"人生一世,也不過就一簞一食的需求,何必為過高過多的欲望所左右呢?看看周圍的那些人,一切的苦和痛,一切的折騰,一切的煩惱,一切的罪咎,其實都來自內心的渴望,來自對金錢名利的嚮往。對生命的需求越多,活得就越累。所以我和你媽媽,對你們姐妹沒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期望,只希望你們健康、快樂、平安,有一份體面的工作,有一個勤奮的丈夫,有一個安穩的家,餘欲足矣。"

  知心晃悠著腿,踢著腳下的小石子兒。她明白許爸爸的標準,許爸爸眼中的好男人,是規規矩矩的住家男人,出生寒門,苦捱出頭,最好是有點學究氣,喜歡安靜,無不良嗜好,每晚十一點准,喝杯牛奶入睡,而早晨起床的時間正是花花公子們神色倦怠從歡場撤退的辰光。

  "我說了,費揚是好孩子,但是他的家世,註定了他不可能過著一種簡單淡泊的生活,"許爸爸說下去,"他必得維護家族的利益,必得將他父親創建的基業承傳延續,甚至發展壯大,必得溝通官場、行走江湖,必得扮演著各類複雜的角色、戴著虛假的面具做人,這些,都不是他主觀能夠選擇,能夠控制,能夠取捨的。"

  "你想想,身為這樣一個男人的妻子,這樣一間企業的老闆娘,你還能夠超然脫俗地做著一名電視臺的新聞記者,按照公允的標準,從輿論監督的角度,扶貧協弱、聲張正義嗎?再說了,就算咱家不嫌費揚有錢,他的爹媽,也能有那樣的胸襟,一點兒不嫌咱家窮?他那闊氣的爸爸,能同意兒子娶個無錢無勢無背景的媳婦?"許爸爸大肆宣揚著"門不當父不對"的理論,就像是在說著繞口令,聽得知心一陣陣的頭暈目眩。

  "我說過要嫁給他嗎?"知心終於強辯一句。

  "什麼話?"許爸爸怒道,"難道你跟那些新潮的年輕人一樣,把戀愛的目的當成做遊戲?遊戲一結束,兩人就分道揚鑣?"

  "爸,您到底要我怎麼樣?最開頭,是您和老媽全力推薦,把費揚說得是天上沒有,地下無雙,普天之下,獨一無二的好,等我接受了人家,您又跟法海和尚似的,不分青紅皂白地跳將出來,棒打鴛鴦!"知心豁出去了,撒賴道,"你們把我當什麼了?沒心沒肝沒感情的木頭,還是能用按紐控制的機器?說好就好、說散就散?"

  "爸也不想拆散你們啊,"許爸爸有些傷感,把知心的手握在自己粗糙的掌心中,摩挲著,"可是爸一想到,這麼單純、這麼天真、這麼正直的寶貝女兒,將來要去面對一個暴富的家庭、一個龐大的企業,我就實在是寢食難安哪。"

  "爸,我真不知道您是一個悲觀主義者,還是一個樂觀主義者!"知心發笑,"我和費揚才剛剛開始談戀愛,您就想到結婚成家那麼遠,未免也太滑稽了吧。"

  "費揚這次前前後後幫忙處理你姐姐的事情,我和你媽媽都看在眼裡,"許爸爸沒有笑,沉鬱地說道,"我們不是武斷無情的人,不會強迫你們立馬分開,但是所有的道理,我都分析給你聽了,你是聰明懂事的好孩子,我相信你能夠對你倆的前景,做出一個相對正確的判斷。"

  "爸爸,我明白,"知心不能不答應下來,"請您給我點兒時間,容我認真想一想。"

  4

  千伶一坐上摩托車的後座,KEN就發動引擎,奔向他的住宅。那輛摩托,猶如一艘揚帆起航的欲望號輪船,行進在漫漫黑夜中,載著千伶,駛向茫茫深海。

  他們的激情戲再度上演,就像是兩個演技爐火純青的搭檔,導演一聲令下,頃刻便不費吹灰之力地進入一個嶄新的異度空間。KEN的欲念一觸即發,他又一次在樓道裡吻得千伶喘不過氣來,兩人牽絲攀騰地好容易上了樓,KEN的熾熱未有稍減,他沒來得及關上門,就猛烈地撞進了千伶的身體。

  那一夜,他們一共做了三次。每一次都無比激烈,仿佛一場又一場的貼身肉搏,而千伶末尾總是認輸的那一方,她被KEN搗騰得如同一塊吸飽了水分的棉花,柔軟、充盈,每一個纖維都完完整整地張開來,吸吮著源源不斷浸透而來的液體,過度的滋潤最終全身心地打開了她,包括細枝末節的細胞,讓它們一滴一滴地滲出豐沛濃密的汁液。

  一朵幸福的棉花呵。

  在高潮迅猛降臨的一刹那,千伶眼前陣陣發黑,刹那間,她甚至產生了某種錯覺,她感到KEN的雄壯威猛,簡直可以掀翻整個屋頂。

  KEN在極度疲累後半睡半醒的迷糊狀態中,依然不忘記緊緊握著千伶的手,生怕她像上一回那樣,半夜從他身旁溜走。而千伶躺在KEN的懷裡,心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安妥,轉眼間便沉沉睡去。

  這是一個沉酣迷醉的夜晚。數年來,千伶第一次不需要安眠藥,也不需要香煙的扶助,平滑順溜地進入了甜膩的夢境。

  千伶醒來時,天快亮了。她撥弄著KEN的頭髮,親吻他可愛的耳窩,撫弄他好看的下巴,直到把他弄醒。KEN重重地摟住她,罵她是頑皮的小壞蛋,接著就是一陣慵懶的繾綣。

  "這地兒太狹窄,"平靜下來,KEN說道,"我去看過好幾家樓盤,我想選套合適的新房,按揭買下來,等裝修好了,咱倆就結婚。"

  "你篤定我會嫁給你?"千伶輕輕笑,"你不認為我是貪慕虛榮的女人?"她剝開一隻熟透的桃子,咬一口,紅色的汁水染紅了她的唇與頰,性感得不象話。

  "你是嗎?"KEN笑起來,搶她手中的桃子,借機吻她柔滑的頸項,柔輕的肩膀,吻得她直癢癢,千伶笑著求饒。

  "為什麼你不問問我,當初怎麼會自輕自賤地跟了費智信?"千伶仰面注視KEN。

  "你的過去,與我無關,我沒有絲毫的興趣去瞭解,"KEN吻吻她的頭髮,"不過我可是個貪心的男人,我要的,是你的現在,以及將來,要你的今時,要你的明日,要你的此生,要你的來世,要你的心,要你的靈魂,每時每刻的你,都要屬於我。"

  千伶忽然間眼窩發熱。

  "我不是冰清玉潔的女人,無論客觀狀況是怎樣的,但是跟隨他,一切的理由,仍舊是為了錢。"她感動於KEN的信賴,主動涉及到了他們之間的話題禁區。

  KEN如常攬著她,一語不發。

  "我窮怕了,真的,你不知道,那種一貧如洗的感覺,就像是有一張兇狠的大嘴,能夠將人整個的,吞咽進去,"千伶靜靜地說著,"我的媽媽,年輕的時候,是個美麗驕傲的女人,後來,家境差了,她不得不到餐廳裡做服務生。為了取悅顧客,她每天化很濃很濃的妝,可是皮膚缺乏保養,粉餅質地又很差,一笑,粉渣就一直往下掉。為了掩飾早白的頭髮,有時染一染,有時沒錢,新的白頭發長出來,黑白對比,十分滑稽。她的指甲油是最劣等的,而且捨不得塗太多,因此脫落得厲害,像是灰指甲患者,指甲縫裡又是油污,又是泥垢--她的形象這麼狼狽,在餐館總是幹不了幾天,就被解雇,躲在家裡哭個不停。"

  KEN不說話,不評論,亦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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