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愛(54)_嫵冰_學達書庫

五十四

　　他重重地撂下電話，再次伏在桌子上。卻聽幾聲敲門聲傳來，他有些不耐煩地抬起頭，只見白露從門外探了半個身子，笑容淡然靜雅，白皙的臉龐在陽光的照射下竟有幾分不沾世故的聖潔，"弈辰，安總剛才給我打電話了，說今兒個請個假，好像身體有些不舒服。"

　　安冉沒有去公司，也沒有回家，她拖著酸痛的身體，一步一步地走在喧鬧的大街上，走累了，便找了個街邊供行人休息的鐵凳坐了下來。深秋的風雖然不烈，但也有了幾分寒冷的滋味。她使勁縮了縮脖子，只覺得冷，從上到下，從心裡到外表，冷得可怕。

　　她沒想到，自己竟會與他以這種方式結尾。如此超乎想像，卻又合情合理。

　　又是一陣風吹來，安冉的大衣下尾隨之擺動。那種飄的幅度，勾勒出一彎如此美妙的抛物線，纏綿地碰一下末尾的扣子，再迅速地離去，再次親吻水晶扣環，繼續迴旋離開。這樣的過程，迷離卻又真實。她不由自主地深深吸氣，仿佛再一次想哭，但是眼淚蓄存在她的心裡，滿滿的，就是無法釋放出來。

　　所以，這麼一吸氣，悲哀沒有被詮釋。但是已流瀉出了他的味道，不像往常那般清新，甚至有些濁烈，這樣的香煙氣息至此還糾纏在她的衣服上不願意彌散，仿佛是故意想把她的悲傷誘發出來。她覺得自己眼睛的酸痛，於是想，自己肯定是被香煙味兒給熏得想哭，她是個敏感的人，一向承受不住異味兒的刺激。

　　可是，平時清新如森林瀑布的他，一夜之間全身竟佈滿了這樣的味道，自己，真的就如此讓他困頓掙扎嗎？

　　糾結了一晚上，該是怎麼樣的痛下決心，才說出那個負責？

　　安冉掏出手機，突然覺得自己如此寂寞，熟練地撥出號碼，"喂？"

　　撥通之後竟還不知道自己撥的是誰的號碼，她愣愣地看著手機螢幕，自己的一系列的行為竟然都做得毫無意識，緊接著便聽見杜子皓歡快的有些過分的聲音，"老安啊，老安！"

　　她聽到他的聲音，只覺得難以抑制的悲哀湧上心頭，強迫自己穩下神來，"杜子皓，有沒有時間一塊兒玩玩？"

　　"開玩笑呢吧你！今天又不是公休日。"杜子皓下意識地回絕，突然間話語轉折，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安冉，你怎麼今天休班了？"

　　"沒有，突然心煩，不想上班了。"她慌忙解釋。

　　"你肯定是有什麼事兒！"他的聲音慢慢升高，"你只有有事兒的時候，才一本正經地喊我杜子皓，你那種工作狂，發燒38°都恨不得還去上班，倒也要倒在辦公桌上，怎麼會無緣無故地起了厭班的情緒？"

　　他的聲音篤定地不由辯駁，"安冉，你告訴我，你怎麼了你？"

　　安冉木然拿著手機，杜子皓焦灼的聲音在聽筒裡面回轉，大體上就是讓她不要動，他會去找她，明明兩句話可以說清楚的，他卻囉囉嗦嗦說了好幾分鐘。

　　好不容易掛斷電話，她呆呆看著手機傻笑，杜子皓這個傢伙，一遇到著急的事情便會像個老太太似的習慣重複與囉嗦。上次他母親突然心臟病復發，他給自己打電話，竟反反復複地將醫院的住址說了5遍。

　　原來，這個杜子皓，才是真正關心自己的。

　　不到20分鐘，杜子皓便急急火火地趕了過來，看到她安然無恙地坐在街頭長椅上先是誇張地松了口氣，"姑奶奶啊，你嚇死我了。"

　　她看著他，揚臉輕笑，"好啊，幾天不見，倒是長了輩份。"

　　"接到你的電話，我以為你怎麼了。"他還是如往常那樣打了她一下，隨即大大咧咧地坐在她身旁，"我以為你被車撞了或是被誰踢了，真沒料到還是一副好胳膊好腿兒的樣子，白白讓我擔心了一場。"

　　安冉有些哭笑不得，作勢猛掐他的胳膊，"你什麼人啊你，敢情還盼著我突遇橫禍什麼的？"

　　"呸呸呸！"杜子皓誇張地啐了三聲，連連吆喝，"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霎那間，安冉仿佛找到了過去的感覺，那時的生活，沒有雅高，沒有林弈辰，沒有這份讓自己錯亂不已的感情。

　　她的生活，充滿了快樂與忙碌，又近乎純粹的乾淨。

　　杜子皓看安冉突然安靜下來，只是沖著自己微笑，那微笑並不似以前那般和暖，反而滲出一種哀漠與淒涼，突然有些慌神，"安冉，你是不是真的遇到什麼事情了？"

　　"沒。"察覺出自己的異樣，安冉忙矢口否認，她扯扯嘴角，盡可能地讓自己笑得坦誠，"我就是心裡突然有些堵得慌，大概是工作壓力大了，你也知道雅高，唉，真的不是好伺候的。"

　　"林弈辰？"杜子皓敏感地說出這個名字，"他又刁難你了？"

　　"沒有沒有沒有。"她迅速否認，她從不知道自己對那個名字的反應竟會如此大，杜子皓只是輕描淡寫地一提，她便像是害怕別人知道了什麼似的慌亂不已。說完她才知道自己的反常，只能笑著補充了一句，"主要是這次獨挑大樑，有個事兒也沒個商量的，以前還能和你互相扶持著工作，自己一做，突然覺得累了。"

　　看杜子皓的表情，她的欲蓋彌彰並沒有讓他察覺。他繼續沒心沒肺地和自己開著玩笑，"那是，現在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吧？原本咱們就屬於夫唱婦隨，工作中的黃金夫妻啊！"

　　"行！老安！"杜子皓突然站起身來，"看著你沒事兒，我也放心回公司了，關嘉俞，不，關總安排的一堆事兒，恨不得有5個我才能完成，現在可是一刻也耽誤不得，我回去了。"

　　他剛踏出去兩步，便聽身後安冉近乎於懇求的聲音。那是一向好強的她從來沒有表現過的脆弱，他回過頭，只見她歪著腦袋看著自己，大大的眼睛裡浸滿了無助，仿佛又不純粹是無助，還帶著幾分孤獨的自嘲，"老杜，今天就陪我一天吧……"

　　如同上學時一樣，他們一起在街上胡逛，一起到書店看書，任性地將自己喜歡的小說看個夠，卻絲毫沒有道德感的不買，只是看著售書員瞪眼睛豎眉毛看著他們而傻樂，那種簡單而又乾淨的愉悅，將他們一下子拋到了大學時光。

　　安冉有片刻的忘記昨夜發生的一幕，可是就在他們相約去看電影的時候，杜子皓接到了關嘉俞的電話，皖雅的銷售提案出現資料上的變化，杜子皓需要緊急回去處理。

　　她握著電影票，面對杜子皓略帶歉意的目光連稱沒關係，目送他離開之後，想到這票不用反正也是浪費，便還是決定進去看電影。

　　又是一個俗套的故事，裡面的男女主角仿佛是金剛不透之身，歷經種種艱苦卓絕依然生機勃勃活著，但是最後因為一個白癡的誤會而一拍兩散，男主角離開那個城市，女主角因為絕症而撒手人寰。

　　她是靠創意生存的人，因此電影開演了前半段便已經預料到幾分結尾。演到激情處，旁邊已有人開始嚶嚶哭泣，也不知道自己是心如硬石還是太過麻木，她一直是以戲謔的態度看這個電影，裡面主角的深情與絕望，在她的眼裡，就是一場讓人感到想要諷刺的鬧劇。

　　直到有人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她這才從自己無聊的夢境中蘇醒。身旁的氣息熟悉得讓她感到無所適從，她抬起頭，笑容僵硬，甚至沒看清他的面容便開口，"關嘉俞？"

　　"杜子皓忙去了，扔在桌子上一張電影票，我想能讓他扔下工作不管不顧地跑出來的人，只有你，便拿了他的電影票出來，果不其然，原本只是試探，卻真看到了你。"

　　"嗯。"她短短地應了一聲，繼續將視線轉回電影螢幕上，男女主角正在擁吻，而她卻毫無感覺。

　　只有感慨，前男友陪自己看電影，卻是在自己失身後的第一天晚上。她很想笑，卻還是無力牽扯嘴角，這樣的位置，這樣的姿態，上一次的他們，還是5年前吧。

　　那時的他們，眼裡只有彼此，冒著失去學分的危險蹺課去電影院，只為早早排隊看上一場打三折的電影，然後在電影院黑漆漆的環境裡悠閒地嗑著瓜子，電影演到情深似海處，安冉配合著來場痛哭，隨即關嘉俞再適時地將她攬到懷裡，上演一場真人版的柔情蜜意。

　　那時的他們，沒有錢，沒有事業，卻有著足夠讓他們幸福的愛情。

　　[選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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