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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姑娘點著頭,紅著臉,不好意思地低了頭看腳尖:"剛才我聽到你說要找他。"

  "你是公紮的妹妹?"風看著她,輕聲問。

  "我叫拉姆,公紮是我大哥。"

  "哦。我是卓一航的同學,他說公紮是他叔叔。"

  "一航啊,我還記得他,小時候他來過我們草原。你們才到吧?去我家住好不好?"拉姆看著風,開心地笑了。

  風看著阿鋼,他是領隊。畢竟自己是隨著人家出來的,一切行動都得符合集體的利益。

  "我們人多,你們家住得下嗎?"

  "住得下住得下,我們家好大。"拉姆也不問人有多少,只一個勁地點著頭。

  "我們先去看看好不好?如果住不下我們再想辦法。"阿鋼看著拉姆說。

  "好好好!"拉姆點著頭,不由分說就拉起風的手向院裡走。

  拉姆的家在院子最後面,上下兩層藏式房,每一間都寬敞明亮。一個老阿媽安安靜靜地坐在露臺上曬太陽。

  "這是我阿媽,她身體不好。"拉姆說,過去叫了聲:"阿媽,有客人來了,是一航的同學。你還記得一航吧?常給你寄藥來的,他是卓醫生的兒子。"

  老人慢慢轉過身來,看向三人的眼神有些飄忽,念叨著:"嘿嘿,卓醫生……"她就是錯鄂草原的達娃,只是不再是當年那個風流性感的婦人,而是滿頭銀髮的老太太。

  歲月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無論你多美麗或是多醜,無論你多有錢或是多貧窮,時間最終都會讓你們走到同一個終點。發白了、背駝了、腿顫抖了、牙齒掉了……

  也許是"卓醫生"幾個字勾起了達娃的一些往事,她看著風突然問:"措姆,公紮對你好嗎?"

  風轉身詢問地看著拉姆,她不懂藏語,不知道老太太在說什麼。

  "阿媽,她不是措姆,她是一航的同學。你又忘了,措姆阿姐早不在了啊。"拉姆說完從旁邊的瓶子裡倒出兩粒藥片遞過去,"阿媽,吃藥了。"達娃聽話的把藥服下,轉過身去,看著外面的太陽,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裡。

  拉姆給她蓋好毯子,回身說:"阿媽的腦子不太好,不過她還記得一航的父親。走吧,我帶你們看看房間。"

  一行人就這麼住進了拉姆家,自己做飯、洗衣,高興了還唱歌、跳舞。拉姆忙進忙出地招呼著大夥,開心地笑著,把自己從小唱到大的牧歌反反復複地唱。自從措姆阿姐走後,大哥就從沒笑過,他只是本能的、負責任地安排著家裡大小事務。二哥三哥四哥在老家,娶親生子後,他們有了自己牽掛的人,不能老往縣城裡跑。這裡常常就只有阿媽和她兩個人,看著太陽寂寞地升,看著月亮孤單地落。

  阿綱和海子他們整天拎著相機追逐著活潑的拉姆,風反而安靜下來了。不出去時她就陪著達娃坐在露臺上,也不說話,只是幫老人蓋蓋毯子,看著時間喂她吃藥。

  偶爾在起風時或是太陽下山時,達娃會自言自語地說點什麼,有時還會狂躁地喊叫。風是聽不懂的,她只是看著她的眼睛,微笑著,輕輕拍拍她青筋畢露的手背,達娃就安靜下來,轉過頭去看著虛空,再度陷入她自己的世界裡。

  拉姆說風適合當醫生,因為母親只有在醫生跟前才會這麼聽話。她和風住在一個屋子,倆人常會聊到很晚,她給風講草原的美麗、說察那羅的神奇;說卓一航小時候的頑皮,說卓醫生的醫術……

  當然,她說得最多的還是大哥和措姆的故事。在她心裡,大哥是這世上最好的男人,他對措姆的愛戀是草原女人一生所嚮往的唯美的愛情。

  那樣的愛情,何嘗不是城裡女人一生所嚮往的?

  風的心隨著拉姆的講述而激蕩著,當聽到措姆被熊咬死,公紮親自背著她去天葬台時,風流淚了。為這樣一份美好的愛情不得善終而傷心難過。

  那個扛著老槍四處流浪的漢子未曾謀面就這樣沁進了風的心裡。

  阿鋼打聽到無人區那邊有個如死海一樣的湖,回來大呼小叫著,誇張地說:"一定要去看看,西藏的死海啊,把人扔下去都淹不死的。"他這麼一煽呼,其他人的情緒頓時也起來了,開始收拾行李,準備第二天就要離開申紮,去無人區找那個不知位於何處的"死海"。

  離開時,達娃突然一反常態地從露臺上走下來,拉著風的手,嘴裡唔唔著。

  "阿媽說,你一定要回來,把大哥帶回來。"拉姆說,"她又把你當成措姆阿佳了。風阿佳,你們還回來嗎?"

  "拉姆,好好照顧你阿媽,我一定還會再來看你們的。"風說完把達娃單薄瘦削的身子摟在懷裡,安慰地拍了拍老人的背。

  車子啟動時,達娃追了出來,嘴裡啊啊著,白髮蒼蒼的,腳步顫巍。一周的相處,她對這個有時沉默、有時狂躁,時不時冒出"單增"兩個字的老人產生了莫名的好感。

  荒原上的天,說變就變的。剛才還晴空萬里,這會兒突然刮起了大風,冰雹"劈嚦啪啦"地下了起來,不一會兒地上就積了薄薄的一層。

  遠處的山和近處的湖頓時籠罩在一片煙霧裡,前路看不清楚,退路迷霧重重。

  本來一直緊跟著的兩輛車不知什麼時候拉開了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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