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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有機會往未來世界旅行一年,時代任擇,回來後可保留全部知識,只是不許帶回任何物品,而且有五成概率死亡,您會去嗎?

  我的標準答案是,如果回答去,就人選,如果回答不去,就淘汰掉。

  迎春花主任愉快地接受了。

  我在現場給葉葉打電話,我問葉葉有沒有參加過相約星期六。葉葉說,什麼?什麼?我的周圍有很多很多人,每一個人都在說話,於是我抬高我的聲音,我說葉葉你有沒有參加過相約星期六?

  葉葉說他只是做過親友團,可是他在那一天比男主角還要帥,結果對方親友團看中了他,並且決定把女主角配給他,可是主持人制止了這一切,他們說那違反了我們相約星期六的規定,以後親友團不可乙太帥,這是我們的新規定。他們說。

  我笑了一笑,然後問他,那麼任何一個有關單身的派對呢?你有沒有參加過?

  葉葉說,發生了什麼,你怎麼會問這些問題,你在什麼地方,你好勿啦?

  我很小心地裝傻,我說,什麼?什麼?

  我喜歡所有上海男人的聲音,他們會在電話裡問我,好勿啦?

  我要感謝梅花,那次的音響燒起來以後,梅花讓我不要煩她,我就和梅花帶過來的葉葉出去喝酒了。

  葉葉在酒吧裡問我怎麼看他的音樂,那個時候我已經喝了很多很多酒了,於是我很誠實,我說葉葉在技術上還是很熟練的。葉葉沉默,然後他悲涼地笑了一聲,然後他反反復複地說,技術?熟練?他真令我緊張。

  然後我們說了點別的,葉葉說他的一個朋友剛剛死了,死了以後還變成一個好看的鬼到他的夢裡去和他說話。

  我發現我有一點點喜歡他。

  我的感情經歷的確是很奇怪的,很多女人都是從喜歡藝術的無業者開始,年紀大起來,她們就去喜歡先富裕起來的那一部分,最後她們選擇下嫁的通常就是一個誠穩的公務員。我卻把什麼都倒過來了,我自己是個公務員,可我不再是了,年紀大起來,我就把所有的男性公務員都改名字叫小蟲,無論他是不是我曾經愛過的,他們的名字都叫做小蟲,然後我和富裕的男人們出去吃飯,當他們的肚子和事業一起飛黃的時候,我離開了他們,最後我愛上了無業者,他們在2000年以後還會是長頭髮。

  過去了的一年,是新生代最熱鬧的一年,那些新新人類們,他們是太陽,他們說世界歸根結底不是你們的。新新人類的生活就是剃最簡約的髮式,比如板寸;穿最簡約的鞋子,比如黑布單鞋;吃最簡約的飲食,比如吃素和喝白開水。

  葉葉留著80年代初的長頭髮,除了吃素和喝白開水,他的一切都逗留在SO年代,不過他也有優點,他有些唯美,因為他給他的樂隊起名字叫做——蝴蝶。

  我希望他健康和平安,因為所有唯美的男子都不平安,我在很多年前有個朋友,他忠於愛情,喜歡張愛玲,有輕度的幻想症,後來他走路把腳走成骨裂了,我的朋友都去機場送我的時候,他來不了,他們說他躺在醫院裡,腳上打了很多石膏。

  葉葉說他參加過一個「品味單身」的主題派對,葉葉說他收到傳真的時候,有一種很黑暗很恥辱的感覺。葉葉說他在那個派對愛上了一個放蕩極了的女人,那個女人一直坐在他的身旁優雅地吐煙圈,可是他放那個女人走了,葉葉說我不要和她做愛,像許多一夜情的開始,我並不期望故事按照這樣的步驟去發展,我所表現出的挑逗只是為滿足我暫時的空虛。我想愛她。

  我打了個哈欠,然後關電話。

  我蹲在地上,其實我為了避免被攝影機拍到,一直都蹲在地上。我的織錦緞旗袍已經非常皺巴巴了,我所有出場的衣服,它們都是旗袍,它們惟一的缺點就是不能蹲和坐,我嶄新的織錦緞短旗袍啊,它是我在宣傳部一個月的工資,可是它已經皺得像一朵花了。

  我穿了旗袍以後就再也沒有在我爸眼前出現過,因為我總是花掉了很多錢,卻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個天涯歌女。我爸已經很煩我了,他說他再也不想看到我,因為我騙他說,我辭宣傳部的職是因為我要調到文聯去做專業作家了,我爸愉快地相信了,同時他愉快地敦促我儘快辦手續離開宣傳部。但到最後我果真高高興興地辭了職以後,我才知道現實是那麼嚴酷,組織是一個老男人,委身於他的時候,是那麼厭倦他,仇恨他,但是離開他了,卻總會惦記起他的好來。

  於是我知道我設的局總是不高明的,我總是連男朋友都騙不過,更不要說是去騙經驗豐富的我爸了。

  這時候一個在電視臺做「午夜唱片街」節目的男人向我走過來,我仰著臉看他,他馬上也蹲下來,蹲在我的旁邊,他說,嗨。於是我就白了他一眼,我的觀念是,男人只要以為這個女人是有上床的可能的,就會花費時間和精力與她搭話,如果那女人是得不到的,那麼她就是個賤貨,但如果那女人是能夠得到的,那麼她就更加是個賤貨,於是我為了避免做一個賤貨,從來都不與男人搭話。

  他一直都蹲著,看我的側臉,因為我已經不把正臉給他了。我們的上方就是燈光師和攝影機,他們一直在低聲地斥責我,要我離他們的電線遠點。

  開始了。

  迎春花徹徹底底地欺騙了我。我蹲在她就座的沙發椅後面,我聽見她與一個男人在交談,那個男人呼嚕嚕地喝水,在水中他說,我弄來了十六個呢,然後是迎春花的聲音,她說,我只弄來了一個,但是這一個會非常管用,然後是笑聲一片。

  於是我就站了起來,我的頭把鏡頭全部都擋住了,但是我沒有顧慮,我相信他們只能拍到我的後腦,那是一個漂亮的後腦,黑頭發,長及腰際。我看見前方有一個金碧輝煌的舞臺,上面已經坐了四男四女,男人普遍太矮,女人普遍大醜,還有兩個節目主持人,普遍太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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