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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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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紅天麻沒什麼問題,廖書記關心天華山紅天麻基地。夫妻倆商量以此事說事,引起潘建平對韓江林的重視。 韓江林說,天華山白蟻活動異常,紅天麻又是螞蟻喜食的植物,鎮裡抽人進村入戶指導防蟻殺蟻。 潘建平哦哦地應著,說科技服務是農業產業化的保障,注意力卻在韓江林手提的畫眉籠上,伸手接過畫眉,掀起了籠罩,把籠子掛在院子裡的桂花樹上。韓江林倒不在意他聽不聽,話進了領導的耳朵就是重大勝利,以後可以借市委領導關心專案為由,爭取更多的資金扶持。 這種狐假虎威的辦法,古已有之。明朝皇帝朱由校喜歡做木匠,管事的太監總是等他做木匠入迷時,向他奏報國家大事,皇帝不管對錯哦哦回答,讓太監去辦。事情過了皇帝的耳邊,不管是否是皇帝的本意,對其他無機會接近皇帝的人來說,就是奉旨行事。如果滿意了,皇帝自然高興地承認拍板有功,如果做得不滿意,皇帝想批評奏事者,等於自己扇自己嘴巴。 畫眉來到陌生的地方並不怯場,屋裡畫眉的叫聲引得它興起,在籠子裡興奮地撲騰,喙子喳喳地紮著籠門,準備撲出去決鬥的架勢。潘建平如獲至寶,喜笑顏開地讚歎,真是一只好鳥,羽毛光亮,身子粗壯,呈流水型一般,渾然天成,它的瓜子鋒利。關於畫眉韓江林懂得不多,潘書記的話猶如天書。每個人生都有一個解不開、放不下的情結,畫眉緣就是潘建平放不下的情節。業餘時間最大愛好是養畫眉,目前正在編撰一本《養鳥、愛鳥、賞鳥》書籍,為了寫好這本書,下基層到養鳥的村莊,千方百計抽時間拜訪當地養鳥人,觀賞鳥兒,記錄他人的養鳥經驗。 姨媽聽到蘭曉詩的聲音,從屋子走到院子裡,笑著說,看你姨爹,一說到鳥兒就像談情說愛,喋喋不休。 蘭曉詩活潑地跳上前牽住姨媽的手,拂了拂姨媽肩頭的浮塵,說,大雅的人才養鳥,古代哪一個養鳥人不是穿著彩綢錦緞的財主? 姨媽拍拍曉詩的手,嗔怪道,女大十八變,說的是長相,曉詩變在態度,過去總是站在你媽和姨媽這邊,現在怎麼靠向姨爹那頭了? 曉詩說,姨爹幹革命工作、為人民服務辛苦一輩子,該為自家、為姨媽您服務服務,養鳥怡情、含飴弄孫了。 姨媽樂呵呵地說,這幾姊妹數你嘴甜,姨媽辦了退休手續,你也不做生意了,娘兒倆一起出去,一邊旅遊,一邊尋醫問藥,讓你生個胖小子給姨媽帶。 姨媽,蘭曉詩嬌嗔地叫了一聲,悄悄瞥了韓江林一眼,見他和姨爹談得投機,挽著姨媽的胳膊進屋去了。 潘建平問韓江林養不養鳥,韓江林搖著頭說,岳父不讓他養。潘建平說,你岳父是對的,年輕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要保留一點養鳥的閒情,凡事悠著點,但不能把心思花在養鳥上。 說起養鳥,潘建平如數家珍,細細道說養鳥的心得、賞鳥的要點。他說,人們常把玩物和喪志聯繫在一起,說滿清貴族提著鳥籠閒逛,葬送了整個滿清政府,這實在是誤解,政治腐敗,科技落後,即使滿清子弟全部練就精武之身,只不過多百十萬炮灰而已,如今政治清明,旅遊、娛樂、休閒,乃至於已經退休和像我們這類快要退下來的老頭,提著鳥兒吹著口哨滿街閒逛,國家卻越來越強大,現今的事實證明,二者並沒有必然的聯繫,玩物就要研究事物,飛機、汽車、娃娃玩具、動漫,體現綜合國力的產業,哪一類不是以玩物的形式開始的?如果十數億國人有一半以玩物的方式研究事物,涵蓋社會的方方面面,對社會的發展、科技的進步肯定會產生深遠的影響。 搞組織工作的人死了嘴巴都是緊閉的,搞宣傳工作的人死了嘴巴都是張開的,搞財政工作的人死時手緊捂口袋子。三句話精闢地概括了這三種不同職業的特點。韓江林以為像潘建平這種長期從事組織工作的人,生活嚴肅刻板,不好接近,沒想到在家裡思想那麼開放,態度那麼隨和。從和屠書記的接觸中,他發現領導的性格特徵在工作和生活中有錯位現象,工作場所嚴肅古板的領導,在生活中往往隨和親切;工作場所開朗隨和、談笑風生的領導,在私人場所往往刻板嚴肅。領導本身是一件壓力很重的工作,需要變換態度和角色,以緩解和釋放內心的壓力。 人與人交往的融洽和深入與否,關鍵在於找准一個人際關係的切入點,比如說老鄉,比如說相互之間的朋友、同學原是好朋友,比如說都是某協會會員。找到切入點的關鍵又在於事先對對方情況的必要的摸底調查和瞭解。如果雙方以老關係身份相處,就必須找到一個共同的話題,以避免沉默和缺乏交流引起的尷尬。韓江林知道潘建平學哲學出身的,下放白雲之前,曾在大學任過哲學教師,聽到潘建平由養鳥談到社會理論問題,知道潘建平是樂於進行理論探討的,笑著說,哲學中有白馬非馬的理論,事實上白馬就是馬,以一斑而窺全豹的話,從白馬的身上照樣可以找到馬的諸多特性和品質。 潘建平說,這種推理大體還是建立在直接推理之上,生活中人們大多採取間接推理,從養鳥、賞鳥和鬥鳥上面,也可以找出人才脫穎而出的一般規律,就說這鳥,一隻鳥兒儘管身強體健,在人們眼裡並不見得就是好鳥,俗話說得好,是不是千里馬,拉出來遛遛,好鳥關鍵在一個鬥字,在眾多的鬥鳥中爭強鬥狠,殺出一條血路,如果不鬥,即使真是一只好鳥,也會隨時間推移埋沒於眾多的鳥兒當中;比如叫鳥,要想使自己在千百隻鳥兒中脫穎,必須有蓋過所有鳥兒的嘹亮歌喉,人生亦如鬥鳥,或大刀闊斧幹一番事業,或以情動人,以美妙的歌喉溫情脈脈地征服所有聽眾。 這只鳥身經百戰,在你死我活的殘酷拼殺中脫穎而出,不然你岳父不會買。潘建平叫韓江林觀察鳥兒額頭,那裡有一個細小得幾乎可以忽略的疤痕。潘建平說,疤痕顯眼,這只鳥即使再能鬥,價值也大打折扣,甚至變成一隻廢雀,好比一個有缺點的幹部,能力越強,所受到的質疑越多,我常常告誡年輕幹部,一定要珍惜組織給予的機會,愛惜榮譽,不要留下歷史污點,幹部任用有時就像買鳥時的討價還價,某個小小的歷史污點也會被別有用心的人用放大鏡放大來看。 潘建平就像一個溫和的長者,議論時事像談論家長里短似的娓娓道來。韓江林一邊點頭,腦子裡冒出一個滑稽念頭,梁山好漢罵貪官最常用一句話,這鳥官!潘建平以鳥喻做官之道,倒像是真罵鳥官了。 蘭曉詩端著茶盤出院子,看見丈夫和姨爹談得投機,歡欣地叫道,姨爹,我泡了南江清明茶,邊喝邊聊。 潘建平就著澆花草的水龍頭洗手,說,清明茶好喝,只是宣傳還不夠,小韓,你們在宣傳上還得加把力。 蘭曉詩笑著說,小韓是個悶頭股,姨爹要多開導開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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