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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樊世猛說:「我哪知這裡還有那麼多的彎彎繞,一時肚裡有火,就到處罵三七,還說了許多錯怪您的話,一家人也又氣又恨,只以為是成書記收了錢不辦事。伍林又去堵我的嘴,還捎去陳家舟的話,說我再亂說亂罵,這事就算徹底拉倒,就是成書記以後走了,他們也不管了。直到現在,我才醒過夢來,這事都是陳家舟和伍林一幫人在背後搗鬼,卻打著您的旗號,大貪昧心錢。當然,這事我也有教訓,違背組織紀律和人事管理原則,搞行賄腐敗那一套,白花了那麼一大筆錢也是活該。」

  成志超問:「縣裡其他人的情況,是不是都跟你相同?」

  樊世猛說:「我問了一些花錢給子女親友買鐵飯碗的人,大同小異,想辦成這種事最低是這個價。現在這些人都是又氣又恨,多苦多澀的果子也只好被窩放屁,獨吞了。」

  成志超看了那些錢和匕首一眼:「這些東西是怎麼回事?」

  樊世猛答:「依我猜想,是那些王八蛋想堵我的嘴,軟硬兼施。這幾天我吃不好睡不好,滿腦子轉的都是這個事。我也是受過黨組織培養教育了幾十年的人,不能一錯再錯了。我想,趕快把這些情況向組織上說清楚,也許對破案有好處。」

  成志超又問:「給你送東西的人是誰?」

  樊世猛答:「我不認識,放下東西就匆匆走了,都沒容我把東西打開看一看。來去都是坐的計程車。我猜,肯定是那幫人臨時找的。」

  成志超起身,拉開門,喊張景光過來,讓樊世猛帶上東西,由張景光陪去專案組,把相關的情況再跟專案組的同志詳細說明。

  樊世猛忙站起身:「我這就去,我連檢舉材料都寫好了。這些人不懲治,國法難容民心不平啊。」走到門口時,又站下,怯怯地問,「成書記,專案組不會扣下我吧?家裡人見我沒回去,不定想些啥呢。」

  成志超沒正面回答他,只是冷冷地說:「你當了這麼些年的幹部,連党的政策都不懂啊?」

  樊世猛又點頭:「懂,我懂。組織上愛護幹部,區別對待。在反對腐敗這事上,我一定爭取立功。」

  兩人去了,小張很快返回來,在屋子裡轉圈子,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成志超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小張躊躇了一下,說:「有件事,我覺得很……對不住成書記對我的信任。您來縣裡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我其實都在扮演著一種很不光彩的角色。我有私心,就聽從了有些人的話,您這邊一有什麼事,說過什麼話,我就給他們傳過去,實際上成了某些人安排在縣委書記身邊的特務。我現在拿不准主意,是不是也應該主動去向專案組說說清楚?」

  成志超盯住小張,問:「除了這些,你還有什麼違紀違法的事嗎?或者被人脅迫,參與了進去?」

  小張搖頭:「沒有,那絕對沒有。要說有什麼不檢點的地方,也就是接受過一些別人送的煙酒糖茶什麼的,還參加過一些吃吃喝喝。只是有人許願,說日後讓我擔當什麼什麼職務。我賣身投靠,糊塗也就糊塗在這裡。」

  「確實沒有?」成志超又追了一句。

  「沒有,確實沒有。」

  成志超站起身,輕輕拍了拍張景光的肩頭,語重心長地說:「聽命於某個人或某個團夥,監督主要領導,打小報告,這種非組織的活動,性質其實是很嚴重的。但你既然主動跟我說了,說明你對這種事已有了清醒認識,那就到此為止吧,不要再對任何人說。要記住,到啥時候都要站穩立場,不能無原則地跟人。吸取教訓吧,很深刻呀!」

  小張感動,說不出什麼,只知使勁地點頭。他知道,成書記不計前嫌,寬宏大度,這是在保護他。如果他跟專案組把那些事說了,日後難免要跟陳家舟他們吃掛落受牽連,起碼不能再在縣委縣政府這樣的領導機關工作了,一步走錯,怕是一生都難得組織信任了。

  成志超也為自己的這種大度心裡生出一些感動。他眼下要做的,不僅要將那些窮凶極惡之人繩之以法,還要盡最大努力挽救和教育一切可以挽救爭取的幹部。一個縣,總要長遠發展,總不能把那些曾經順風扯旗,但本質上並不壞的幹部統統打倒,日後的工作還需要他們去擔綱挑梁。連三國時的曹操都知在大破袁紹之後,將繳獲到自己軍中將士謀臣以前寫給袁紹的書信全部付之一炬。古時的政治家尚能如此,今日的領導者怎就不能從中學些智慧和經驗?氣度與膽識,那是最大限度地爭取民心的重要條件和保證,政治鬥爭和日常生活的道理一樣,很多時候是不能僅僅以是與非、對與錯去衡量與判斷的,實事求是,區別對待,是對一位稱職的領導者的基本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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