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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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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魏樹斌幾天沒接到成志超的電話,又知他週末回了省城,週一也沒回來,就意識到情況可能有變。眼下是成志超的一道坎,好比西天取經路上的一個磨難,是火焰山,又是通天河。成志超可比唐三藏,他的目標是修成正果位元列仙班,而不是一路斬妖擒魔,所以他在取經路上才不時地猶猶豫豫,遇到矛盾繞道走。斬妖擒魔的活計是孫猴子的,孫猴子沒有更多的奢望,他的火眼金睛裡容不得妖魔鬼魅,見了就要打殺,有時還要受些委屈,被念念緊箍咒語,甚至被攆回花果山。魏樹斌心底難免生出一些怨忿和委屈,「我現在是什麼?是孫猴子嗎?」 魏樹斌剛才打去電話,通了,卻沒人接,手機也關著,便越發認定了自己的猜測。成志超已回到縣裡,小車進了縣委大院就沒出來,他肯定在樓裡。我的電話他為什麼不接?按理說,就是人機分離,過一會成志超看是他的來電號碼,也應該返撥回來。可電話卻一直沒有返回,那只能說明他在故意回避。他在回避什麼? 魏樹斌的電話可絕不僅僅是對決策者的試探,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請示。 公安人員處理事情,自有公安人員的職業經驗和角度。魏樹斌知道,縣人事局的檔案一封,如果不出大的意外,便等於抓獲了案件的物證,即使檔案另做了手腳,已將那些偽造的領導簽字撤出並銷毀,他手上也還抓著那封寫給趙喜林的信,那可是鐵證如山誰也休想抵賴的。他擔心的是人證。鄒森是仿領導簽字的重要嫌疑人,但只要人事局的檔案一封,勢必打草驚蛇,鄒森成了驚槍的兔子,隨時可能順著壟溝逃遁而去。這麼大的世界,如同漫山坡上的叢叢荒草莽莽樹林,哪裡藏不下一隻兔子,又怎好輕易捕獲,真要出現那種局面,即便認定檔案有弊,那也將極其被動。只有物證而無人證,還是缺少定罪的足夠依據,法律在犯罪的認定上,只認證據,別無商量。那樣一來,鄒森身後的那些人就要偷著樂了,他們可以按照《刑事訴訟法》所確立的「無罪推定原則」而逍遙法外,頂多承擔工作中的贖職失察之責。這一點,魏樹斌在帶人去人事局之前就已想到,並採取了防範措施,對鄒森實行了暗中布控。這布控也很是費了一番腦筋的。吉崗縣公安局雖不缺偵察員,但缺的是能讓魏樹斌一無所疑徹底放心的心腹幹將。當然,不能懷疑縣裡的公安幹警都與腐敗勢力有勾連,但魏樹斌來局裡只一年多,心思多放在日常工作上,他知道縣裡的人事關係複雜,卻不可能對那種複雜有瞭若指掌的洞察,執行布控任務的幹警真要出點差錯,那就前功盡棄,追悔莫及。為保萬無一失,魏樹斌只好回老家請黑水縣公安局支持,選出兩位精明強幹的偵察員聽他調遣。那些老朋友老搭檔很給他面子,理解他的難處,讓他親自點將。但有了人,又缺錢。兄弟局已派出得力幹將支持,總不好再讓人家連辦案經費也自掏腰包吧?北方各縣的經濟情況相差無幾,又都處於保生存求發展的關鍵時期,難免羅鍋子上山,錢(前)緊。偵察員要吃飯,要住宿,必要時還要跟蹤追擊,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案子沒明朗,就是局裡有錢,這筆費用也不敢支出,出了就要暴露目標。魏樹斌再私下張羅錢,不敢跟縣局的同志借,就去找親戚朋友哭窮,編謊說家裡一時有了難處,還一再叮囑,這事千萬不能跟他老婆說,等一兩月,保證如數奉還。弄得那些親戚朋友們也好不奇怪,樹斌不是背著媳婦做事的人呀,他這是怎麼了? 這些事,魏樹斌雖可以跟成志超說,但他沒說,一字沒提。說了有什麼用?那本是自己職責範圍內的事情,上級領導定方向,拿主意,自己是執行,執行任務喊苦叫難有什麼意思?他讓從黑水縣請來的兩位偵察員一個扮作修鞋的,設點在縣交通局對面;一個扮作修理自行車的,則守在鄒森家附近。兩人白天練攤,夜裡住進一家小旅店,還要輪流著出去,到鄒森家附近轉悠,只怕這只兔子夜裡逃竄。兩位偵察員敬重著昔日的老領導,很是盡職盡責,白天風吹,夜裡受凍,都無怨言。但那練攤也不容易,雖不計較掙多掙少,但城管部門卻不時來查來攆,就是城管人員一時懈怠,附近的修車匠修鞋匠也要投訴抗議,逼著城管人員來罰款轟人。偵察員給魏樹斌打電話,說老局長,你就不能找人疏通一下?魏樹斌苦笑,說我疏通什麼,一疏通就要暴露目標。認罰吧,他們要多少,你們就給多少,千萬不能跟人家打架爭辯。罰款單子你們保管好,我早晚讓他們吃了吐。「吃了吐」是麻將桌上的術語,挺形象。偵察又說,能吐的好辦,還有些人罰了不給單子,可怎麼好?魏樹斌說,那你們就給我記帳,秋後一塊算,看我不讓他把老腸老肚都給我吐出來! 光這些事也還罷。兩個偵察員住在小旅店,一到夜裡便要輪流外出,一日兩日還可遮掩搪塞,可這已是十多天了,就難免讓旅店老闆生出疑心。兩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這般神出鬼沒的是要幹什麼?他們要是夜裡做出違法之事,旅店都要擔著干係。老闆越想越怕,便偷偷將情況報告給了派出所。那天夜裡,偵察員再出去時,就被巡警扣住了,而且一扣就是兩人,巡警是等兩人在旅店外交接談情況時突然出現的。 兩位偵察員被帶到了巡警大隊,連夜審問,問姓名,問工作單位,問夜裡出去幹什麼,問帶沒帶身份證。偵察員被問得不能不答了,只好說,請把你們魏局長請來,我們有話跟他說。巡警初來不耐煩,說你們了不得啦,還不怕大呢,要不要我把縣委書記也給你們請來,再陪你們喝兩盅壓壓驚?偵察員說,你們願怎麼想怎麼想,魏局長不來,你們休想再問出什麼。 魏樹斌是在睡夢裡被電話叫醒的,他看了床頭的手錶,那個時候,已是淩晨兩點。他一聽巡警的報告,就猜到是怎麼回事了,說我穿上衣裳,就來。 魏樹斌到了巡警辦公室門外,定定神,推開門,便做出突然相見的驚訝樣子,說:「喲,我操,沒想到,怎麼是你們倆小子!」 魏樹斌說著,便遠遠地伸出手去。兩個偵察員站起身,故作拘謹地和老局長握了握手。 巡警們頓時松了口氣,果然是魏局長的老熟人,這就好辦了。 魏樹斌將兩人給巡警們介紹:「還不認識吧?這是我在黑水當局長時的兩個弟兄,幹刑偵的。這才叫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哩。」 這就等於給兩位偵察員定了調子。如果魏樹斌進屋介紹說是親戚呢,那他們就要說親戚的話;說是公安幹警呢,那就是見了老領導。當偵察員的雖不能都比楊子榮,但這點起碼的精明是不能沒有的。兩人裝作不好意思的樣子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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