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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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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鐘音一連串的發問,急切而慌亂。成志超心裡一沉,便料定一定又發生了非比尋常的大事。董鐘音的電話多在夜間,也多打往他的辦公室或在東甸鄉的電話。這種時候,她應該還在班上,怎麼就回了家裡,還把電話打到了手機上?況且,他剛剛對她做了少打電話的暗示,她不會不在意的。 「蔬菜外銷業務上的事沒辦利索,還得等幾天。是不是有什麼急事?你怎麼在家裡?」 「我請了半天假。不知……現在說話方便不方便?」 「你說吧。我自己在家裡。」 董鐘音便說了星期天夜裡王奉良到家裡找她的事。她說她知這不是個好兆頭,她問應該怎麼辦,她說他也應該多加小心,那些人明顯已將矛頭對準了他。 成志超心裡慌上來,額頭竟不知不覺間沁出一層冷汗,抓著手機的掌心也汗浸浸的了。可他提醒自己,這種時候,要鎮靜,一定要鎮靜,尤其在女人面前。董鐘音沉不住氣,本在情理之中,昨兒這一夜,還有今天上午,她一定慌急無措坐立不安,所以才在午後請假留在家裡,一遍遍打電話找他。這種時候,他再亂了陣腳,她的心理負擔就更沉重了。 「也沒什麼了不起,他們不過捉風捕影,亂敲銅盆嚇耗子。真要有證據,怕是就不會用這種小兒科的手段了。」成志超故作輕鬆地說,「所以,你只當沒這事好了,照常上班,該說就說,該笑即笑,心裡沒鬼怕什麼?」 「可我……心裡有鬼。」董鐘音帶著哭音說。 成志超的心又沉了沉,說:「有個鬼,也不過是個小鬼,善鬼,並不害人的鬼。你不把它當鬼,那就什麼也不是了。其實,哪個人心裡,沒一塊獨屬於自己的綠地?保護個人隱私,國家法律中有此條款。他們玩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目標完全在我,我都不怕,你怕什麼?」他知在這樣的話題上,自己本是理短,便不再多說,只是再一次明確叮囑,「只是,這一陣,我們都要多注意一些。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我們不再單獨約會,你也不要再給我來電話,行嗎?」 董鐘音沉默了一陣,呢喃地說:「可我……想你……」 「我也是。時令不好風雨來得驟,」他用了一句現代京劇裡的唱詞,「暫時……就多些思念吧。」 成志超收了電話,發了一陣呆,開始在屋裡焦躁地轉圈子,就像一隻被困在籠子裡的猛獸。在此前,他只覺或是進攻或是退守,主動權都還掌握在自己手裡,但突然之間,角逐場上的形勢似乎完全顛倒,他只能退守在自己的洞穴裡,而且對方用側翼佯攻的辦法一再向他發出警告,如果你不老實,那我們就再不留情了!他驚訝,那些人是用什麼辦法知道他和董鐘音關係的?是什麼時候知道的?知道後為什麼一直不動聲色,直到這種時候才亮出底牌?可以肯定地認定,陳家舟在送通話明細單時,已將這張牌抓在了手裡,而這次,他則是故意將底牌亮給你看,逼你投降,迫你就範,只許你老老實實,不許你亂說亂動。 在現實中國社會,如果去掉政治站隊方面的因素,大大小小的官員們最怕的,不過是兩方面的錯誤,一是經濟的,再一個就是生活的。經濟犯罪可以讓人身陷牢獄直至丟了腦袋;而嫖娼,包養二奶,或有婚外情人,一旦暴露,處理起來雖不似經濟犯罪那般嚴重,但聲名掃地臉面丟盡之後,同樣再難做官。中國人的道德觀念,在評價領導者的人生操守時,往往把男女之事當作分水嶺試金石,一位在外面饞貓一樣拈花惹草的人,又怎能受到上級領導和黎民百姓的理解和信任呢? 宋波下班回家的時候,成志超當著她的面打電話給司機:「明早來車接我。」 宋波說:「給你請了假,不如就在家裡多呆幾天。」 成志超說:「縣裡正忙,哪好再呆。」 宋波說:「沒了誰,地球都照樣轉。」 成志超突然煩躁地說:「我工作上的事,以後你少管!」 宋波哼了一聲,就進廚房準備晚飯去了。 29 吳冬莉星期一下午跑了兩趟縣委,成志超的辦公室都是緊鎖著,晚上又往辦公室打過幾次電話,電話裡也只是不緊不慢嘟嘟地響。成志超要她寫的書面材料早就寫完了,鋼管廠又進了調查組,她不知道成書記是不是還需要那個文字的東西。但聽說上午廠裡召開了中層以上的領導幹部會議,廠科室的工作人員也都參加了,調查組的人宣佈了調查結果,結論竟是「沒發現重大經濟問題。但財務科不能及時將職工遺失的私人印章送還本人,也暴露出在財務管理上的不嚴肅不認真,違反了有關規章制度,特此提出批評」。宣佈完調查結果後,廠長高貫成又講了好長時間的話,先表揚向上級反映問題的同志有責任心事業心,又警告一些人不要疑神疑鬼小題大做,號召全廠幹部和職工精誠團結,不要被一些莫虛有的傳聞干擾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大方向,共同努力,開創鋼管廠更加輝煌的大好局面。 吳冬莉聽同事給她傳達了會議內容,心裡越發不是滋味,中午回家跟老父學說了。吳瑞之大怒,說吉崗縣誰不知高貫成和陳家舟是沆瀣一氣狼狽為奸?這個結論是矇騙上級矇騙百姓的遮羞布!你再去找成書記,一定要申明這個觀點,並請求上級領導再派人來查。如果這事就這樣不了了之,我吳瑞之要直接向市里省裡舉報!吳冬莉便一次次打電話,又親身去縣委機關詢問,但回答都是說成書記有事回了省城,不知什麼時候回來。 星期二上午,成志超的小車返回吉崗縣城。還是這座熟悉的小城,街道上還是那般不緊不慢的人流車流,縣委的五層大樓也還是那般莊嚴肅穆。以前一進縣界,成志超就有一種躊躇滿志的感覺,知道有那麼多的人和那麼多的事情在等著他拍板拿主意,城內還有一位可心的女子深情地盼著他歸來。可今日,車進縣城,他的心就緊上來,窗外的一切突然之間都似乎變得陌生,陌生中又好像到處埋伏著危機。他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躲在車裡的竊賊,人們的目光都怪怪地盯著他的小汽車…… 常務副縣長伍林好像早在瞄著他的動靜,成志超剛剛在辦公室椅子上坐下,便急匆匆推門進來,幾句寒暄過後,便報告說,縣委派去鋼管廠的調查組經過幾天夜以繼日的工作,已經有了結果,看來鋼管廠的問題不大,帳目基本清楚,當然也存在管理上的一些毛病,比如招待費用支出較大,有的銷售回扣沒有入帳卻暗存進了小金庫,但還沒發現哪個領導有經濟不清的問題,小金庫的賬款也基本相符。 成志超問:「有人反映的財務科長抽屜裡的職工私章是怎麼回事?」 伍林說:「調查組把這事列入重點問題,也仔細查過了。財務科長手裡確有幾枚私人名章,經挨個查問,那些職工都承認確有開工資時把印戳弄丟的情況,還有人說,是故意將戳子落在了財務科,反正月月都得開工資領獎金,放在那裡更不錯,倒省心省事了。調查組已讓財務部門把全部私章都退回職工本人,並在大會上嚴肅提出了批評。至於調查的全面情況,調查組將對常委會作詳細彙報。」 成志超點頭:「說沒事就好,該糾正的要立即糾正。」 伍林說:「成書記說得對,誰願意有事呢。調查調查確有必要,總算讓我們松了一口氣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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