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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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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便小心翼翼地喝「粥」,精心細緻地品咂「鹹菜疙瘩」,一時間,包房裡竟只有了吸溜巴咂聲。凡事都有極致,高檔的食品擺在面前,也讓人如進金鑾寶殿,心裡不覺生出許多敬畏,竟連玩笑話也說不出口了。 吃完了,也喝畢了,服務小姐將盛「粥」和裝「鹹菜疙瘩」的碟碗撤下,陳家舟這才端起酒杯: 「無酒不成席,請先喝第一杯。我公事放後,私話在前,先給諸位拜年了。為展示我的實心實意,這一杯,我可一滴不剩,一干而盡了。各位想怎麼喝,自己掂量著辦。」 一杯酒,足有二兩,53度的五糧液,陳家舟一仰脖,果然全落進了肚子。諸位豈敢怠慢,又誰再敢講條件,便也紛紛舉杯。 第二輪滿上。陳家舟再端杯,說:「講過私話,我就要講公事了。今天,我把各位請來,主要是把邢凱和樹斌請來,天一和伍林都有主管職責,理應到場,人全了,就算是一次現場辦公會議吧。樹斌同志調來吉崗,已是一年有餘。縣公安局長擔負著穩定全縣治安的重要職責,這個重要,我不說,各位也都懂。可樹斌至今還住著獨身,即使是大公無私一心奉公吧,心裡也難免牽掛著家裡,衣食起居雖說他們局裡有安排,但終不如有夫人在身邊。樹斌同志到縣裡工作後,對自己的事可是從沒說過一句話,也從沒提出過任何要求。可他不說,我們這些擔負著職責的人卻不能不聞不問也不想吧?縣裡因為吃財政飯的人編制已滿,常委會早有硬性規定,暫時任何人都不許往縣裡調。困難要解決,規定又不能破壞,怎麼辦?我思來想去的,就只好請銀行的領導幫幫忙,替我們排憂解難。縣工商行裡的人事關係由市行管,用誰不用誰,調誰不調誰,我至多也就提個可供參考的意見。這事,我就代表縣委縣政府正式求助於邢凱行長了。就我所知,樹斌同志的夫人在原單位當的是會計,有會計師職稱,把她安排到你們行裡,也算人盡其才,合理調用。我的話說完了,這杯酒我還是要喝,百分之百一滴不剩地喝。邢凱大行長要是不答應,我就一直喝下去,直到把這項工作落實為止。」 魏樹斌吃了一驚。他終於聽明白了,這頓高檔次的酒席是為自己,而且極可能,陳家舟事先已和邢凱取得了一致性的意見,不然,憑陳家舟的身份和性格,他才不會打無準備無把握之仗跑酒桌上來自討沒趣。縣裡幾家銀行的行長雖說人事關係不直接歸縣裡管,但卻與縣裡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行長要是和縣裡的主要領導們關係整緊張了,莫說金融業務不好開展,怕是也休想在縣裡幹得長久,在決定一個縣行行長的升遷調動時,市行的領導不會不考慮到這一因素的。如此說,今天的這個酒席,就有了一種答謝和作秀的成份。作秀給誰看呢?當然就是自己。為什麼要作這個秀呢?怕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明白的了。 果然,邢凱也端起了面前的酒杯,說:「陳縣長既這般說,我再不認真執行落實,就是不知深淺不懂好賴了。這杯酒我喝,就算表個態吧,也來個百分之百好不好?」 幾位領導便都叫好。副書記馮天一說:「有了邢行長這杯酒,我們這些管幹部的心裡就算有底了。據統計,有相當一些領導幹部,調到外地工作後,就因家屬一時沒調到一起,才犯了生活上的錯誤。這裡既有個加強內部監督的問題,也有個如何解決內需的問題。兩個問題,都不能忽視呀。」 眾人便都哈哈笑,說內部監督說得好,解決內需說得更好,男人嘛,旱不得,也澇不得,風調雨順,才有希望大幹快上奪豐收。 副縣長伍林也說:「那我也表個態。邢凱老兄給我們解決了這麼大的困難,無疑也給自己管轄的一畝三分地增加了一個負擔,多個人就多份開銷嘛。為了保證工商行的經濟效益不受損失,或者說,為了工商行的效益再上一層樓,我在縣裡分管的這一塊,從今往後,保證有所傾斜,有錢一定往工商行放,貸款也把工商行當成家,建立長久的互利互惠關係。」 一桌五個人,四個人都起了酒,表了態,作為這桌酒席的主要受益者,魏樹斌不能沒個態度了,不管這桌酒席後面還埋藏著多少深層次的蹊蹺,甚至是陰謀,這杯酒也得喝,喝它個興高采烈,喝它個皆大歡喜。至於酒後的事情,何必想得太多,一個公安局長,難道還能被幾杯酒淹死了不成! 「我要說的,也有兩個字,那就是感謝了。」魏樹斌向服務小姐招手,「你給我換個再大一號的杯子來。為表達我對各位領導百分之二百的謝意,除了以後我更加努力地做好工作,今天,我也充他一把梁山好漢,大杯喝酒,大塊吃『鹹菜』!」 魏樹斌將面前的酒都傾到大杯子裡,又讓小姐再將杯子斟滿,這一杯便足有三四兩了。他站起身,一仰脖,傾杯而下。在眾人的驚歎叫好聲中,便覺一股熱辣辣的酒力直向頭頂沖去了。 這一桌酒席,五個人喝了四瓶五糧液,如果不是邢凱堅決攔阻,陳家舟還要喝。後來,便一個個推杯換盞,勾肩搭背,大哥小弟地叫,果然就再不管席位排座次,互相串動著各選對手單獨搦戰了。 魏樹斌也是住在辦公室裡的。一頓大酒,睡得深沉,醒來時已是第二天黎明。縣城裡還有人家在養雞,縣公安局的新建大樓又挨著城郊,一聲聲「喔喔」的雞啼已是此起彼伏。想想昨晚的事,覺得還是非比尋常。陳家舟一力擔承,為自己辦下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事先連點口風都沒透露,他就是要這種出其不意讓人驚喜的效果嗎?那邊,成志超剛剛找過自己,啟動調查偵破仿造函件之事,這邊,陳家舟便親自張羅為自己的夫人辦工作調轉,這僅僅是一種時間上的巧合嗎?如果不是巧合,又說明了什麼呢? 陳家舟的這份「厚禮」,不能不讓人心動。魏樹斌的夫人原在黑水縣化肥廠當會計,可眼下,國內一家家大型化肥廠相繼建起,產品品質和數量都遠非一家縣屬小廠可以競爭,夫人所在的那家化肥廠早就名存實亡了,職工放長假已有兩三年。他調來吉崗時,親戚朋友們都對他說,你調不調吉崗,還在其次,你媳婦的工作,倒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你正好可向組織上提出要求,將一家人調到一塊去,既合情也合理,難道組織上還能再將一個公安局長的媳婦安排到一家不死不活的單位不成?到了吉崗後,魏樹斌也不是沒動過這個念頭,可看吉崗的下崗職工也是不少,縣裡又對人事調動的事規定得很死,他便將這個念頭暫時丟下了。話說出去,縣裡的領導可能會盡力辦,也可能委婉推搪。辦呢,眼見有憑藉職權,雞犬升天之嫌;不辦呢,領導為難,自己難堪,又何苦?一次次回家,夫人都是試探,你一輩子就這樣沒家沒業地跑啦?他也只好一次次搪塞,說穩穩當當的,你先坐好釣魚臺,等機會吧。現在機會突然間就來了,而且是做夢也想不到的美差,都說機不可失,自己是不是要把這機會抓到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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