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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9

  成志超提前了一天,初七上午就回了吉崗。他把電話直接打給小車司機,特意囑咐,大家還在過年,你自己來就行了,千萬不要再驚動別人。可小車開回縣委大院時,秘書張景光已在傳達室等候多時了,未待成志超下車,就跑上前又開車門又拿東西的,問過年好,又問怎麼不在家再休息一天,轉身又埋怨司機去接成書記怎麼不叫上他。成志超說,你別怪他,是我不讓告訴你的,白搭上一個人,何苦嘛。小張便不再吭聲,跟在身後進了辦公室,忙著沏茶倒水,又問午飯想吃點兒什麼,晚飯怎麼安排。成志超說,這幾天忙著應酬,滿肚子灌的都是酒,現在還腦袋沉兩腿軟呢,提前回來只想躲躲清靜,好好睡上一覺。午飯不吃了,晚飯也安排出去了,你們都不用陪著,回家接著過年,養足精神鬧革命,明天好好上班。

  聽了這番話,小張的神色越發怯怯的,站在屋裡,走也不好,留也不好。成志超看在眼裡,心裡暗暗好笑。自己給他的臉色夠足的了,不讓他去省城接,生活上的安排也一概回絕,又不讓他相陪,當秘書的怕的還不就是領導者不動聲色的疏遠?孔老夫子有話,唯小人與女子難養,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自己的戲當演則演,當收則收,過猶不及,反而有失一縣首腦的氣度。馭人之術,亦張亦弛,遠近有度。雖說早知張景光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那件囑辦的事辦得太過傾斜,甚至極可能是有意為某些人遮掩搪塞,但給過臉色看,也該賞顆甜棗了,這也是走好下步棋的策略需要。

  這般想著,成志超就從床下摸出兩瓶酒,是朋友送的五糧液,對張景光說:

  「你回去,把這兩瓶酒帶上。聽好,不是給你的,是送你老爸的,年前忙忘了。眼下還沒出正月,正月裡是新春,拜年不算晚,你替我給老人家斟上一杯,就說我不再去家拜年了,酒到意到吧。」

  這一招立竿見影,張景光抱著酒,越發不知如何是好。成志超再催他:「回去吧,把手機開著,有事我找你。這幾天應酬得又乏又煩,我只想自己躲躲清靜。我回來的事,誰也不要告訴,好不好?」

  小張再三感謝地抱著兩瓶酒離去了。成志超掩死了門,回身奔電話機。話機有來電顯示,按下鍵子,那個熟悉的號碼便一次次閃顯出來。從時間上看,從年三十到今天,至少是一天一次,最早的是除夕夜,過年鐘聲一響,電話就打過來了。打電話的人是知道他回省城與妻兒一塊過年的,這一次次的電話只是表達一種祝願、想念和期盼,若有事就打到手機上去了。

  成志超心裡漾起一股溫溫癢癢的暖流,他想把電話打回去,可猶豫了一下,又把這個念頭按下,而是把電話打到了縣公安局長魏樹斌的手機上。

  「喲,成書記回來啦?還沒拜年呢,過年好吧?」

  「好也得過,不好也得過,就那麼回事唄。說句心裡話,懶得過年。」

  「成書記有事吧?」

  「問候辛苦工作在一線上的公安幹警,不算是事?」成志超笑道。

  魏樹斌也笑:「謝謝首長關心,並再一次表達公安幹警的崇高敬意。」

  成志超不笑了,問:「你現在在哪兒?」

  「大安鄉昨天夜裡出了個案子,看樣子是報復殺人,挺慘,死二傷一。我在鄉里呢,正對犯罪嫌疑人進行排查。」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初三就回來了。過年這幾天不敢大意。」

  「案子上的事,還脫得開身吧?」

  「沒問題。主管刑偵的副局長和刑偵大隊長都在這兒呢。」

  「我想跟你喝杯酒,說說話,只你和我。你別帶車,我也不帶,晚五點我到縣一中操場散步,咱們那兒見,行吧?」

  「明白,沒問題。」

  成志超放下電話,就把電話線拔了,手機也關了。他仰靠到床上,他要再想想。那件事雖說這幾天在家裡已想了無數遍,似乎也下了決心,但事到臨頭,和公安局長魏樹斌怎麼說,甚至要不要說,他都需重新考慮考慮……

  張景光抱著兩瓶五糧液回到家裡。愛人看了奇怪,說年都過完了,誰還送你這麼重的禮?張景光說這不是送的,是賞的,成書記說是送給我爸的。愛人說,那你不給你爸送去,還往家抱什麼?張景光說,年前咱已給老爹老媽上過供了,就留下吧。不定啥時有事求人,這酒也拿得出手。愛人嗔他,說你這衙役當的,凡事先想著求誰用誰,有點好煙好酒,本是領導專送給老人的,你也扣下來,是不是得了職業病呀?張景光說,縣委機關裡的秘書多了,他咋沒說送別人老爹兩瓶?這叫劉備摔孩子,收買人心,當官的都會整這一套,我懂。愛人說,你別把啥事都往歪了想,我看成書記那人不錯,從省裡來的,多大的官沒見過?見人還總是和和氣氣的,一點兒不拿架子。那次我為學校的事去縣委找領導,本來有主管副書記過問就行了,可他見了我,問長問短的,還親自打電話給教育局。劉備摔孩子,那是在長阪坡,趙雲百萬軍中救阿斗,險些喪命,劉備當著眾將領的面,以表達自己的愛將勝子之心。你以為你是誰?你是常山趙子龍啊?你立過奇功救過幼主啊?他收買你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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