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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第十五章

  車堵成了長長一條龍,非淺知道周仲微一向最不耐煩的就是這樣卡在馬路中央左右動彈不得,他今天更是格外急躁,不住的拿手指混亂的敲著方向盤。非淺看了看他,沒有說話,依舊盯著窗外看霓虹,這樣斑斕,總能讓她起了很多言情的腳本,在閃爍的燈下戀人們牽著手慢慢的走,自然,也有人是在這樣的燈下決然放開手,有些愛情從來就見不得一絲光亮,哪怕那些光只是燦爛得微弱。

  仲微敲得心浮氣躁,車裡的安靜也讓他不得舒坦,拿了煙叼在嘴裡,劃了幾次才點燃了火柴。非淺偏了頭過去望著他,自來有月下看美人的道理,其實煙霧裡辨男人也不過就是恍然一悟。她本來是想要讓他滅了煙的,可是一瞬間忽然有點心疼,他抽煙的急切刺痛了她的眼睛,於是便不忍心,只是心疼,隱隱在心底疼著不肯氾濫。她搜空腦子裡所有的印象,他一直是任狂風暴雨,任風雲突變,仍能不動如山甚至依舊談笑風生的男人。很早前楊竼對她說,周仲微是不動聲色間覆雨翻雲的角色。此時,繚繞的煙氣裡,她是看不懂他的,但是隱約知道,他已經洩漏了心事,做了從來不的事情。所以,她疼。於是拉拉他胳膊,問些無關緊要的話,「總看你抽蘇煙,有什麼理由麼。」

  他微微點了點頭,卻沒有看她:「抽的第一顆就是蘇煙,之後就一直抽。」

  她沒想到是這樣的答案。上大學那會兒寢室裡的老三是系花,交際繁多,有一回喝醉了,非淺去接她,她貼在非淺耳邊低泣,那感覺似是酒入愁腸。記得老三當時說過:「說什麼看男人要看車子看票子看襪子,都是鬼話。只要看煙,什麼煙好什麼煙壞也都沒有意義,有錢就能抽好煙,但是有情就從始至終只抽一種煙。那種男人認定的事情改不了,我知道的晚,活該我遇不上。」

  仲微問:「想什麼呢。」

  她說:「想起來有人說,專情的男人才始終只抽一種煙。」

  車還是丁點都動不了地,他撒開方向盤,又點了顆煙,才轉過頭去問:「我不像麼。」

  她點點頭,認真得有些玩笑了,「你像多情種。」

  他說:「那可不好,多情總比無情苦。」

  說的倒是正經話,可是從他嘴裡出來就像笑話了。她笑著去搶他的煙,「哎呀,你還文化了一把,我只知道多情卻似總無情。「

  他不明所以的望著她,也不是多惱只是愣住。非淺趁機將煙奪了下來,「少抽點吧,無論多情還是無情總要長命百歲才行。」

  仲微看著非淺將煙仔細摁滅了,星星點點的火映得她手上有一點微微的紅光然後才黯淡,一雙素手仿若透明。忍不住伸手去握,她的手小小的卻很暖。非淺本能的往回縮,他牽住沒有用力只是箍住不放,於是她便不動了任他牢牢握住。仲微心裡有一種平靜的溫和,柔得化不開了。車陣仿佛是鬆動了,前面的車開始緩行,他只是不捨得放開手,松了松又握了握像是叢中流連。

  她輕叫:「你走什麼神呢,快開車啊。」

  他才撒開手去扶方向盤,揚起聲說:「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敢搶我的煙,你還是第一個。」

  非淺聽不慣他少爺口吻,繼續偏頭去看窗外,正色道:「可惜了,你不是第一個被我搶煙的男人。」

  仲微的眼神在兩側斑斕夜色裡忽然沒了光芒,深邃難以見底,剛剛得來的那些暖漸漸微涼。他專注的開車,那一瞬好似只有隨著前面的車行進才算是事情。嘴角卻仍然掛著不屑一顧的笑容,直視前方,不講話。

  非淺笑起來,不知是仲微在她面前愈加不懂得掩飾了,還是她越來越瞭解他了,知道他不講話時多半是在鬧彆扭。「真信啦,你怎麼那麼好騙。」

  仲微轉了頭說:「那是我的臺詞。」

  她還沒明白過來,他便大笑,「你怎麼那麼好騙。」

  非淺用手捶他肩膀,「裝深沉很好玩麼。」

  他眉舒目展的笑起來:「裝深沉的關鍵是有人願打有人願挨這才好玩。」

  非淺跟著笑,此時的周仲微在她眼裡生動非常。與他過招總是沒有勝算的,以為占了上風的時候眨眼就能輸得徹底。可是她喜歡這樣的他,至少比琢磨不定讓她感覺踏實。車子好像也隨著人的心情變得暢快起來,停車時她想起小鷗說過他們的聚餐就在莞麗,於是問:「你們聚餐也在這裡麼。」

  「十八層。」

  「我們公司好像在十二層喏。」

  他先一步進了電梯,「怎麼,怕碰上麼,那我們換個地方。」

  非淺以為他在開玩笑,接話說:「算了,碰上了也沒辦法。」

  他卻真的要走出去,非淺拉住他問:「怎麼了?」

  仲微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換個地方啊。」

  她不解的說:「不是聚餐麼,那麼多人還等著你呢。」

  他站定了才按了十八層,看電梯門緩緩合上,盯住電子顯示一層一層上升。快要到十一層時,非淺像是想通後剛剛反應過來的樣子,上前按了十二層的按鈕。他低頭問:「你去哪。」

  她還未答,門便開了。非淺笑得一臉燦爛,伸手拉起他往外走。仲微從來不是乖乖聽話的主,幾時能有人將他拖走,反手抓住非淺問得與己無關一般:「你知道在哪個廳麼。」

  她真的不知道具體是哪裡,想了想,肯定的說:「總歸是最大的廳咯。」她那個「咯」說得很輕,輕到他覺得心癢,她的可愛是放在眼前的位置卻一路觸到心底,在她不經意呢喃的語氣裡自己也是沒了脾氣的。仲微牽過她的手挽在自己的胳膊上,臉上是無比耐心的表情,看得非淺直想笑,哪裡有機會見他這般認真過。他問:「這也值得笑。」

  她不答,就那樣笑著迎向他一雙含笑的眼,兩個人俱是歡顏。走進去時已經是遍地熱鬧了,沒多少人注意到他們。非淺帶著他走向跟自己很熟的幾個同事,像是專程去展示自己的私有物品,惹得那些女人眼裡忽閃鋒芒,圍住仲微打招呼:「蘭君啊,可是見到你了。」仲微一一應付過來,笑得禮貌而迷人,句句皆是妥貼,無論是非淺的同事,還是同事身邊的男伴,他都是能夠有話聊的。非淺只在一旁適時的陪個微笑,她想,仲微也許就是傳說中的單一主角,他的光芒無論誰也蓋不了,無論是誰。他們這桌其實是很靠後的,她找了很久都找不見趙小鷗的蹤影,卻被人家拍了肩膀,一轉身,不就是小鷗那張笑臉麼。

  「遲到就算了,帶著伴來的還不專心。」

  非淺說:「不是在找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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