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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說道這裡,正好潘希年抬起頭來,舉目四望,顯然是要找費諾的蹤影。費諾想著之前程朗的這一大段話,臉上雖然還是七情不上面,但看著潘希年期慕的眼神,終究心底還是微微沉了一下。

  後來他們找到一塊平坦又近河的草地坐下,準備吃午飯。紀曉彤本職是畫廊的經紀,卻也是個稱職的主婦,帶來的餐盒滿目琳琅,光是看就美不勝收。見狀費諾只笑:「本來也是,有曉彤在還要我們做什麼菜?」

  紀曉彤湊過去一看:「費諾你又做三明治。在德國待了這麼多年,好的壞的全學回來。」

  「希年說從來沒吃過我做的東西,我也只會做這個。」

  聞言程朗和紀曉彤飛快地交換了一下眼神,這點細微處並沒有逃過費諾的眼睛,但他什麼也沒說,把帶來的紅酒開了,醒酒的間隙裡扭頭問潘希年:「走了一上午,累不累?」

  運動之後她臉頰上沖上紅潤的血色,聽見費諾問,她只搖頭:「不累。」

  午飯說說笑笑吃得異常愉快,就是餐間潘希年有些不習慣,費諾也很自然地照顧她,落在旁人眼裡,就好像是一直生活在一起的一家人一樣。吃完飯紀曉彤看著點天空說:「希年,等你眼睛好了,明年春天我們來放風箏好不好?這一塊人又少,可是放風箏的好地方……」

  「曉彤姐,我不會……」

  紀曉彤含笑看一眼費諾:「要費諾教你啊,他的風箏放得好。」

  費諾就笑:「你哪裡聽說我會放風箏的?」

  「喏,當然是程朗。」紀曉彤一指身邊的人,「他說你家老爺子教你和他兩個人放風箏,結果他怎麼也沒有你放得好,還和我說是不是你父親傳了絕技給你。」

  「曉彤你真是,當著費諾的面出賣我!」程朗刻意略帶誇張地提高聲音。

  紀曉彤就笑,連潘希年都笑,費諾倒是正色說:「聽他胡說,明明是他自己貪玩,這個新鮮兩天那個折騰三天,人物恒心,事情怎麼做得好?」

  「既然你這麼說,那就是會放嘛。那希年,我們說好了。等明年春天希年手術好了,我們再來這裡,來放風箏。」

  這下潘希年重重點頭:「好。」

  隨之冬天一日日臨近,潘希年的健康狀況也一日日得以好轉,在眼科和神經科的又一次會診之後,她的手術日期暫定在了十二月的下旬。

  主刀的大夫和費諾一樣,也是留德的博士,也是全院公認的第一把刀,但儘管如此,潘希年還是無可避免地流露出緊張和焦慮來,無論是費諾,又或是楊淑如、徐阿姨,還是程朗兩口子,如何寬慰安撫,似乎都收效甚微。

  而另一方面,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費諾發現哪裡不對了。

  最初的起因是他察覺有人跟著他,在學校裡還好,但只要單獨出門,或者是朋友間有什麼應酬,那種被人無聲無息跟隨這側的感覺就總是揮之不去。起先他也疑心過是自己進來太累了,但直到有一天他確確實實看見一個面目乏善可陳到極點的男人跟在他身後——而此人的面孔在進來一段時間內過於頻繁和無由頭地出現在他的生活裡——之後,他才發現之前那種被人跟蹤的不愉快感絕非僅僅是錯覺。

  但對方顯然很有經驗,更重要的是非常謹慎,好幾次費諾想把人揪出來問個究竟,他已經先一步躲開了。

  對於這種情況費諾全無經驗,事實上他對於這件事情的根由都毫無頭緒。一方面他在潘希年面前對這怪異的現象絕口不提,一方面又還是找到程朗,簡略地說了一下事況。

  程朗聽完也是一驚,「你一個書生,外地人,回來也沒幾年,誰會和你結仇?不然你再想想,最近和人起過口角有過爭端沒有?」

  「你也知道自從潘老師的事後,我這半年來幾乎沒忙過別的事情了。」

  這話確實也是實話。程朗皺起眉頭,思慮良久:「總之這件事情不對頭。」

  「你不必太擔心,對方也就是悄悄跟著,我一個人獨來獨往這麼久,也沒見怎麼樣。」

  「就怕到時候出事就晚了!」程朗見費諾還是若無其事的冷靜樣子,重重歎了口氣,「總之你最近小心一點,我看看能不能幫你打聽一下,看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

  「你去哪裡問?」費諾聞言皺起眉。

  程朗拍拍他的肩膀:「你別管,總歸我也就只是個大夫,要是知道什麼我會告訴你,但是還是那句話,自己要小心。」

  「我自己倒沒什麼,過兩天要去外地出差個吧禮拜,也許回來會好一些。最近曉彤常常去看希年,如果你要是告訴了曉彤,也請她不要向希年提起。」

  「這個你放心。」

  臨到分別程朗叫住費諾,見後者疑惑地停下腳步,他又笑笑:「沒什麼,你臉色不太好,不要太拼,希年的手術要到了,你更是要保重才是。」

  費諾點頭:「多謝提醒,我心裡有數。」

  不久後費諾動身北上,去某個城市見工程的委託方。日程緊,事情多,加之天氣不適應,費諾一個不查,稍稍有些感冒。別的都還好,吃過藥就壓了下去,就是吹過風之後啞了嗓子,如此一來打電話回家的時候瞞不過希年,她一聽他說話,電話那頭的聲音都繃了起來:「你聲音怎麼了?」

  費諾不願讓他擔心,只說前一夜沒睡好,嗓子有些不舒服,潘希年聽起來不怎麼相信,但似乎又有別的更大的心事,每一句話都說得有些心不在焉兼乏猶豫。

  費諾前一天和程朗通過電話,知道她身體檢查的結果很好,就是情緒緊張。以為她還是為了手術的事情憂慮,就說:「程朗說你身體的狀態很好,手術會很順利的。我週一就回來,你要是有什麼事情,隨時給我打電話。還是,出門散步的話注意保暖,不要著涼了。」

  「好……一定。」潘希年輕聲答應。

  交代完這些之後費諾已經準備掛電話,連「再進」都說好了,不妨被潘希年猛的一聲「費諾」給叫住。那聲音急促而尖銳,影藏著極大地不安,費諾不知這樣的情緒又是從何而來,只是很耐心地又把話筒送回耳邊,鎮定地說:「希年,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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