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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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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阿姨說得好,我今天下午聽她說了一下午,你要是想說,明天她過來的時候可以和他一起說。」 「她做的菜很好吃,明天我要謝謝她。」 「好。」 一起吃的第一頓飯花了將近兩個小時,但總歸是安然結束。費諾看出潘希年還是情緒低落,只是因為不想給他和楊淑如或者說其他任何人添麻煩,才這樣打起精神事事配合。看她這樣懂事,費諾心裡反而有些苦澀;上一次見到潘希年,意外之前的她,不是這樣。 那一晚到了下半夜潘希年被噩夢嚇醒,費諾和楊淑如徹夜未眠。 她的噩夢持續了差不多一個禮拜,才漸漸適應了陌生的環境,開始能睡上一個好覺;楊淑如的工作就是陪著她,家裡又請了鐘點工,白天怎麼都能補上幾個小時的覺,雖然過得日夜顛倒,但至少睡眠充足,吃得也好;只有費諾,又要工作,回家還有和他一點也不親近的病人要幫著照顧,這一個星期,竟是比之前的一個月加起來還要辛苦。 但再怎麼難過,還是過去了 潘希年的情況一天天的好轉,費諾又要出差了。 這次一走就是兩周,離開的那天上午他送潘希年去例行體檢,一切穩定,血塊沒有惡化但也不見好轉,「暫時還不適合手術」的意見也維持依舊。聽完醫生的意見,潘希年嘴上不說什麼,但失望的神色到底藏不住,回去的路上一直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送她到家之後費諾拿了行李準備要走,下樓的動靜被潘希年聽到,就從房間裡走出來,扶著門「看向」還在樓梯上的費諾:「今天謝謝你送我去醫院,路上當心。」她現在已經能分辨聲音的來源,如果不是視線是散開的,這樣美麗的一雙眼睛看過了,誰也不願相信這雙眼睛已經盲了。 雖然住在一個屋簷下,每天一起生活,但費諾知道潘希年對他並不怎麼親近。對此,他一不心急,二來也很理解,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但看見她專門出來送他,和他道別,費諾還是很高興地放下行李,摸了摸潘希年的頭髮:「我會的。我會每天打電話回來,你需要什麼,和楊小姐或者徐阿姨說都可以。萬一想出門走走,也讓他們兩個一起陪著你。我過半個月九回來。」 「好。」她乖巧地點頭。 臨出門前費諾又回頭看了一眼,潘希年還是站在原地,看向大門的方向,臉上的神情有點模糊,不舍又悲傷,整個人都被深深的落寞給全然地籠罩了。 她害怕送別,卻還是給他送別。 費諾丟了行李,又折回去;聽見逼近的腳步聲潘希年不解地輕輕一皺眉頭,這時費諾已經走到眼前了:「不用送,沒關係的。最近天氣涼快下來了,可以到院子裡做一坐,出去走一走。」 潘希年極輕地點了一下頭。 第一周費諾如約地每天打一個電話回家,說不長,彼此報一個平安也就掛了。費諾覺得自從潘希年搬進來之後,他聽人語氣的本事也日益精進,就算是同一句「我挺好,沒什麼事情」,也能聽出其中酸甜五味來,放到半年前,簡直是難以想像的事情。 有一天他接到一個盼望已久的電話。來電的一方是潘家一邊的親戚,按血緣來說已經很遠了,也和潘越一家幾乎沒有來往,家裡另外有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子,住在別的城市,從費諾確定潘越還有這麼一房親戚,其中費盡多少周折,才有了這一通電話。 對方在電話裡表示願意收養潘希年,並說好下周帶著律師趕到T市來談具體的步驟。對方的態度很堅定明確,沒有任何的遲疑,顯然是經過充分的考慮,才主動聯繫的。 這個電話之後費諾想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爬起來,給家裡去了個電話,接通之後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潘希年。 說完對方的大致情況,電話那頭沉默得連呼吸聲都消失了。將心比心,費諾也知道這個消息很難在一時消化,緩了一緩,說:「他的祖父和你爸爸的祖父是親兄弟,算是你的叔叔,他們會儘快趕來,我爭取在他們過來之前趕回來。」 「我知道了。」說完,電話就掛掉了。沒有任何的表態。 到了晚上費諾又打電話回家,接電話的是楊淑如,為難地說潘希年睡著了。費諾看了一眼手錶,晚上七點半,他知道她在生氣,也就算了。 第二天第三天還是這樣。潘希年的遠方堂叔同時也在積極地聯繫費諾,和他商定在T市見面的具體時間。一頭冷一頭熱,餘下費諾夾在中間,真是有點讓他哭笑不得。 費諾當潘希年只是在和他賭氣,如果不是楊淑如瘋了一樣找到他。 那個時候他正在和委託方一起做專案的實地考察,第一個電話響起的時候他沒在意,按掉了,打算等一刻鐘看完場地再打回去,但電話不依不饒地響著,費諾意識到事情不對,一接起來就聽到楊淑如慌張的聲音:「費先生,希年怎麼也不肯吃東西,拖她去醫院也拖不動,我和徐阿姨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啦!你看是不是打急救叫救護車?」 「什麼時候的事情?」 「前天……不對,大前天晚上就不吃東西了……」 果然是為了親戚和收養的事情。費諾心裡一沉——她的倔強他也見識過,如果真的叫救護車硬拖去醫院,讓她情緒波動,又生拉硬扯,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情——於是就說:「你們不要硬來,等我回去。」 掛掉電話,也不管其他同事或關切或詫異的目光,只是說:「家裡出了點急事,恐怕要臨時趕回去。」 飛機得到第二天,火車的時間也不湊巧,費諾索性向委託方借了輛車,急匆匆回賓館收拾一下東西,一個人開車回去。 原本正常要開六個小時的路程只開了四個小時多一點,但趕到家的時候也是晚上八九點了。一開門,聽到動靜的楊淑如立刻就沖出來,對著費諾死命搖頭:「之前還好好的,就是忽然不肯吃東西了,問什麼也不肯說……我給你打了電話之後,她就開始在房間裡掉眼淚……」 之前車子裡雖然有空調,但是一路上一刻不停,現在終於到家,神經稍稍一鬆懈,汗意即刻翻了上來。費諾掃一眼也是滿臉愁苦的徐阿姨,重重歎了口氣,走進了潘希年的房間, 他人剛走到門口,一個枕頭就扔了過來:「你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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