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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我不甘心地坐進車子,只覺心神不定、思慮萬千,吳總真是因為去了幾次婦幼保健醫院才下決心辭職和離開的麼?那會是什麼原因?她果真得了什麼重病?可就是得了什麼重病也用不著辭職?再說婦幼保健醫院是看重病的地方麼?婦幼保健醫院一般來說是兒童和孕婦的專科醫院呀?莫非她……

  從"易初蓮花"起程趕往機場時,我不由又想起了我與吳總的初識--我們的初識,是在從機場到"易初蓮花"的計程車上;可我們的結束,居然也在這條路上。只是當時的計程車,已換成了我今天自己的帕薩特;而吳總,似乎也已不是那時的那個吳總。

  難道這是一種宿命?難道冥冥之中果然是有定數--我們的初識,是這喧囂的旋渦;而結束,是旋渦寂寞的宿命?

  第60章

  迎著風雨,一路無話地趕到機場時,天黑了下來。荒郊之外、風雨之中的機場大樓,燈火通明,遠遠地看上去,宛如一座金碧輝煌的廟宇。其實,卻是這座城市悲歡離合的聚散地,是這座城市許多人許多故事開頭與結尾的見證地。當然,也是這座城市的視窗,就像眼睛是心靈的視窗一樣。

  邁進一樓的大廳,迎面而來的暖氣和人潮的熱浪,讓人寒意頓無。而我們的加入,基本上沒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在這樣的場合裡,吸引眼球的,絕對只有美女和標新立異。所以,我們的沒人關注,也是極正常合理的。

  我們先上二樓,在機場的餐廳簡單地吃了點東西--實際上,吃東西是假,微笑著掏出錢包給這個城市做點微薄的貢獻是真。吃飯時,吳總好幾次都難堪地做出了噁心的嘔吐狀。而她每嘔吐一回,我心裡的疑惑就加重一回。我問她原因,她說可能是天寒有些著涼。

  我當然不會相信,她那樣的反應是著了涼的結果。著了涼會有那般異常的反應?沒見過哪個人著了涼會是那樣的反應?再說,我又不是沒著過涼?看來,吳總到今天還在把我當孩子看。

  既然不是著涼,哪又會是什麼事?小保姆說她是去了幾次婦幼保健醫院才辭的職?婦幼保健醫院是幹什麼的地方?又是幹嘔,又是婦幼保健醫院?許多的小說或者電視劇裡好象也有這樣的場景……想到這裡,我不覺心頭一熱,好象突然就明白了什麼。

  一陣眩暈後,我趕緊堅決掐滅了自己的思緒。

  思緒是被理智地掐斷了,可心在那一刻,卻按奈不住地一個勁狂跳,就仿佛被鬼魅附身的巫婆瘋狂地跳大神,又好象一不小心砸破了本該由司馬光砸破的缸。

  一時,我竟不敢繼續追問,也不敢再看吳總哪怕半眼。突然的尷尬和羞愧,讓我無處藏身、無地自容,猥瑣得就像個第一次下手偷了別人錢包的小偷。我甚至看到周圍許多的人向我投來了或恥笑、或懷疑、或憎恨的目光,就連機場餐廳女服務生的微笑,對我也成了不小不輕的刺激。我差點控制不住地瘋狂大叫起來。我生命的軌跡裡,第一次不無深刻地留下了這般反常奇特的痕跡--這樣的體驗真的瘋狂,簡直能將一個剛剛看到自己精神全月的人,瞬間裡活活擊潰催垮。

  吳總或許覺察到了我的異常,突然抬起手臂,看了一回手錶,然後呀了一聲,說,換登機牌的時間到了,不能再在這裡耽擱了。

  吳總話音一落,我才覺得從被催垮的邊緣悄然回到了正常和理智的中心。可心在那一刻,真的不知還停落在哪裡。也就在此時,我才意識到:我們時時刻刻的心神一致,對於自己有多麼重要--而現實中,我們卻常常地處在兩個自我狀態之中:一個我只留一顆心還在機械地跳動,而另一個我就只有神,恍惚的由來就源於此吧?

  於是,我們又匆匆忙忙地折回一樓,換了登機牌,托運了行李。這期間,我的狀態更是奇怪--我一面在心底裡對自己說:別停下來,千萬別停下來,就這樣匆匆草草地結束了吧;一面又忍不住反復地問自己:我們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就這樣了結了麼?

  心是這樣想,可大腦,就像電腦中了木馬病毒一般,不由自主地反復思索:吳總真是懷孕了麼?吳總是不是懷孕了……

  "懷孕"這兩個奇怪的字眼,就像鴉雀一般,在我的腦子裡叫喊著、撲騰著、盤旋著,將我一次又一次地直往瘋狂的旋渦裡拖,甚至連拖帶拉。

  或許是我的反常傳染了吳總,連她也變得不正常了起來。無意間,我看到她的臉,一片通紅,紅裡卻透著白,紅一陣,白一陣。只見她的雙臏汗跡斑斑,身體有些輕微地顫抖,眼神慌亂中寫滿了迷離,給人一種醉酒的感覺--這感覺,我好象在哪裡感受體驗過……

  所有手續齊整,看時間,才知還有半個多小時飛機起航。吳總似乎這才想起,該跟我做個交代或是了結吧。她一邊腳步倉皇地拉我直往大廳外走,一邊安排小保姆進候機室等她。

  被吳總牽著越過人群時,我的身體輕浮而飄忽,覺得自己分明就是一片隨著輕柔的風兒飄落的落葉,或是只被放飛而斷了線的風箏。

  而吳總,好象完全地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顯得勇敢而嬌癡,讓人懷疑她正在神奇地返老回童--此時此刻的吳總,分明就是一敢愛敢恨的多情少女,而且這個少女,正在被愛情的力量和光芒牽引著,直往愛的天堂裡飛翔。

  出了大廳,看著車來車往、人來人往的車水馬龍,吳總好象已經經過了深思熟慮似地說道:"小偉,去你的車上吧……我還有些話,要對你講!"說著牽我頂著風雨,直奔停車場。

  雨滴隨即飄灑在臉上和身上,感覺儘管冷冷的,可我分明覺得它倏地便被蒸發成了水氣,就像雨點飄落在熊熊燃燒的火焰裡,頃刻吱地被蒸發掉一樣。

  急奔到車前,我打開車子的暗鎖,吳總想都沒想便曲身鑽進了車子的後排。我剛伸頭探身預鑽進車子,還沒來得及關上車門,她便一把拉進我,將她那溫濕的嘴唇送到我的嘴裡。

  我們幾近瘋狂地摟抱在一起,難捨難分地撫摩著彼此的身體,幾近饑渴地熱吻了起來。情欲被激發得能在瞬間裡迸發,渾身的燥熱讓我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燃燒。一種不管不顧、只想勇往直前的感覺和想法,激勵著我將手伸向她的衣裙。而就在我要摸觸到她的衣裙時,吳總慌亂地一把將我推開,然後邊整理衣裙、邊將身子移向了車窗邊。

  片刻的沉默後,我們再次在黑暗中看著彼此充滿欲望的眼睛時,又被點燃了起來。我們更加癲狂地摟抱在一起,要死要活地狂吻,都體驗到了一種空前絕後的滿足和宣洩,直至確認能將彼此深深狠狠地記在心裡,刻在腦裡,並終生不忘。

  可是,燃燒過後,剩下來和能留住的,畢竟只有灰燼。又有誰,能保證、能做到,將那一把的灰燼永遠地留在記憶的深處呢?

  留在記憶深處的,永遠只有熊熊燃燒的火焰。而且那火焰,也會隨著歲月的滄桑越來越小、越來越弱,直至成了一絲微弱淺淡的光點--那微弱淺淡的光點,會像我們迷失了方向的魂靈一樣,陪伴著我們,在漆黑厚重的夜幕裡彷徨,直至連我們自己也在最後一刻化為光點和灰燼。

  除此,什麼都沒有,什麼也留不住,就好象我們從來都沒有來過這個世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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