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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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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舒了一口氣,心想,老王兄啊,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你騙我,我不信!這些年來……我聽夠了,也受夠了!"王夫人的矜持讓事情的下一步顯得依然撲朔迷離。 這時,王經理有些無奈、有些慚愧而痛苦地回望小惠一眼,賭咒發誓道:"我發誓……如果我騙你,馬上被車撞死在街上!" 小惠看著聽著,幾乎暈厥在地。只見她痛苦地搖了搖頭,絕望地咬著發紫的嘴唇,哭泣著拾起身跑向門口,無所顧忌地擠開來不及反應的圍觀同事,倉倉皇皇地撤退而出,把一席狼狽蒼涼的背影永遠地留給了身後還在跪地謝罪的王經理。 耳聞目睹,我的心裡不覺哇涼哇涼的。不知怎地,我的腦海裡突地就跳出李清照《聲聲慢》裡的句子: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 小惠的徹底撤出,讓王夫人看到了活下來的希望,看到了屬於自己凱旋而歸的曙光。一時,她松解了下來,如冰釋解。 終於,她放棄了堅持,如釋重負地放下抱在懷裡的女兒,步調沉重地走到還跪在地上的王經理面前,不無慚愧地跪下去,驚魂未定地拉起王經理的手,神情恍惚地啜泣道:"作義,我們回家吧!" 這時,王經理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然後突然想起似地趕緊抱起還在一片恐慌中的女兒,有些驚喜地笑了笑,然後和王夫人一前一後走向辦公室的門口。水泄不通的門口立即讓出了一條路。 而那毛茸茸的大狗熊,狗熊一般四腳朝天地躺在地上,全然不知方才發生了什麼。 王經理前腳邁出,後腳還未抬起,方才還寂然消聲的辦公室一下子像個農貿市場似地鬧騰了起來。同事們一個個都吃了興奮劑似的,無不興奮地議論開來:哎呀,真是嚇死人了,她們母女萬一跳下去,那不成了明天的頭版頭條;哎呀,真是看不出呀,小惠還是個第三者,難怪平時妖裡妖氣的;哎呀,王經理這下恐怕可要慘了,他怎麼向公司交代呀;哎呀,哎呀…… 一位外部門的同事沖進來,好奇地問我怎麼回事。我轉身指向身後的同事們,"問他們吧,他們比較會講故事!" 走出辦公室,又一位外部門的同事拉著我,問方才到底怎麼回事。我說,哥們,你吃飯了麼?這位同事笑說,沒有。於是我笑說,那趕緊去吃飯吧,先喂飽肚子,然後我再仔細講給你聽! 說著,以八度的聲調嘿嘿地冷笑了兩聲,嚇得這同事以為大白天遇到了二十一世紀最厲害的僵屍或者厲鬼。 第32章 這天下午,整個辦公室儼然成了流言蜚語的弄堂,公司長久以來的秩序頃刻間蕩然無存。每個同事看上去都那麼亢奮而迷茫,給人一種天下從此就要大亂、世界恐怕末日的印象。我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場私人感情引發的衝突,會引起地震般的軒然之波? 下班後,我一人靜靜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什麼都在想,卻又什麼都不想。看著車去車來、人來人往,只覺得周圍的絢麗失去了光彩,一切都那麼的虛假偽善、可笑可悲,又那麼的無能為力。 我撥通新萍的電話,告訴她今天辦公室裡發生的一切。新萍聽後,好半天才說,宏偉,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世事和人心吧。我們人類或許永遠都是這副樣子:一面看別人演戲,一面又自己演戲;一面是個看戲的傻子,一面卻又是個演戲的瘋子。瘋瘋傻傻,傻傻瘋瘋…… 我一時被新萍的說法所吸引,於是重又回憶了一遍今天辦公室裡所發生的一切。當下,覺得真像極了她所總結的傻子和瘋子的理論。 晚上,我正在家上網衝浪時,接到了小惠打來的電話。剛接通,電話那邊便立即傳來一陣紛雜的音樂聲和人潮聲。 "小惠,你還好嗎?你在那裡,怎麼這麼嘈雜?"我邊問邊想,她此刻會寄身於何處,會用怎麼樣的方式為自己療傷? 世界雖大,我們卻只能占身一個角落。而一個角落,又豈能容得下一顆絕望的心和一個悲痛欲絕的世界呢? "宏偉,過來陪陪我,好嗎?我快要死了!我怕自己再也見不到你。"她的聲音淒慘而微弱,給人一種奄奄一息的感覺。 "你喝酒了麼?在哪裡?我這就過去!"說著便往外沖,我真怕她做什麼傻事。但小惠什麼也沒說,便掛斷了電話。一時,我有種強烈的不祥的預感,我甚至幻想到她已經站在高樓樓頂,或者馬路中央,只等閉上眼神讓死神帶她走! 我邊撥電話邊沖到馬路上,伸手叫了輛計程車。但小惠再也不接電話,我一時也不知該往哪裡趕才好,當下便不無歉意地對司機說,師傅對不起,我還沒想好去哪裡?這師傅鬱悶地盯了我小半天,不冷不熱地扔了句神經病,便悻悻地踩下油門,絕塵而去。 擔心和著急就像小火苗一般,直往我的頭頂穿。我恨恨地跺了跺腳,繼續堅忍不拔地給她撥了過去,心想,只要在門上敲得夠久,終會把哪怕沉睡的人喚醒。十七次之後,小惠終於還是接了電話,但開口卻說:"宏偉,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這副樣子。你不要打了,也用不著來!"說著,便是一陣貓叫般的咿咿晤晤哭泣聲。 "小惠,請你先不要掛斷電話,好麼?我現在站在大街上,很著急,你現在這樣,我今晚肯定睡不著……" 小惠許是有些感動,簡單地說了聲"皇后酒吧",便毫不猶豫地掛斷。我合起手機,有些小小的振奮,心想,至少她暫時沒有生命危險。然後又擔心她出其它什麼事,便馬上打車朝"皇后酒吧"趕。 酒吧正是人聲鼎沸的熱鬧時刻,空氣裡飄來蕩去的是憂傷的情歌旋律,濃烈的煙草味,男人女人身體的熱浪,以及忽明忽暗的光線讓人眩暈。我只顧往裡面走,就像夜行狩獵的貓頭鷹一般,眼裡只有小惠一個目標。四處探尋許久,終於還是在光線柔和、人滿為患的吧台,看到了小惠垂頭喪氣的背影。 我順著人群的縫隙艱難地擠過去,在她一旁靜靜坐下。卻見桌上已經擺了十幾隻空空如也的嘉士伯啤酒瓶。一位吧台的吧女看到我,連忙朝這邊走過來。我立即做出讓她閉嘴的手勢,她迅速地看了小惠一眼,便心領神會地走開了。 小惠終究還是覺察到了我的存在。她痛苦不堪地抬起頭,淚眼婆挲地看了我一眼,一副心碎神傷的樣子。卻聽她醉意朦朧道:"宏偉,是你嗎?你來了?" "是,小惠。是我,我是宏偉,我來了!" 小惠扭轉身子朝向我,眼圈黑紅。她一邊用手臂扶著吧台儘量支撐著軀體,一邊仰起脖子往嘴裡灌酒,嗚咽般地含糊道:"你是,是,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吧?你要……要……要笑話我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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