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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我開始完全地相信了他,覺得或許他真是陷身在了情感的沼澤地。我知道,無論如何,此時給予他一些安慰是必須的,便說"經理,儘管我還沒結婚,但完全能理解你的處境。"

  王經理這廝見我已經上路,便見機插針道:"宏偉,有人曾經說過,上帝如果給你關了一扇門,那它一定會為你開一扇窗……我相信,小惠一定是上帝給我開啟的那扇窗……宏偉,你能暫時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嗎?暫時不讓大家知道……奧,不,我的意思是,等到時機合適後,我會主動告訴大家,好嗎?"

  我開始有些佩服這傢伙,能把小惠弄上床,足見他的確有些真才實料。"您放心,我不是那樣的人。"我幾乎快要立字為證,舉手發誓。

  王經理見我已完全入門,便得心應手,轉憂為喜道:"我不是那意思,宏偉你的人品,我還不清楚?"

  我準備著再表忠心,新萍和小惠已經端來了大小盤的食物,兩男人之間的談話便到此結束。可面對滿桌的山珍海味,我沒有半點胃口,嚼進嘴裡的食物,無法帶給我的味覺任何新奇。

  我心亂如麻,也不知自己到底還在想些什麼。

  草草用完早餐,我和王經理一同滑稽地去退了房。走出和平酒店時,城市已繁忙了起來。遠處的公交站牌下,擠滿了候車的男女老少。太陽被遮在烏雲身後,嫣紅的霞光染透了大半個天空。整座城市看上去,都籠罩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昧裡。

  新萍要回家準備行李。我當即招手攔出租,但小惠卻硬把我們拉上了王經理的車。車到新萍家,新萍說她下午就走,王經理趕緊說准我這兩天的假。但新萍卻堅持不要,說下午學校有專車接送,而且去的又不止她一個人。

  臨分別,氣氛陡然變得風蕭蕭兮易水寒。卻見新萍美麗的眸子含著淚水,白皙的小臉一陣鐵青。她分外感傷地囑咐我說,宏偉,從今往後,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記著經常給我打電話……

  千言萬語總別離。車回公司的路上,我的心裡空蕩蕩的,失魂落魄的感覺傳遍了全身。我只覺離開新萍的自己,就如同一隻螻蟻,從此將孤零零地任憑自己隨波逐流。

  第15章

  上午,與吳總電話預約後,我和小惠又一路趕往了天啟公司。

  這一次,王經理沒有一同而往,估計是避免尷尬吧。而我們此行的目的,便是到體育中心的施工現場瞭解情況,為下一步的方案和計畫掌握第一手的資料。

  出了公司的大門,並排坐在去天啟公司的計程車裡,我雙臂抱懷,一言不發。想來自己對小惠的好感,已是蕩然無存。

  如果說,那天午後的咖啡讓我失望。那這次,她帶給我的,則是沒有任何迴旋餘地的絕望,絕望得甚至連朋友都沒得做-- 一個如此不懂潔身自好的姑娘,根本就不值得我再去浪費心思。如果再藕斷絲連的拉拉扯扯,那我豈不是同流合污,跳上了萬人唾駡的賊船?都說帶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看來小惠也不是什麼好鳥?可又一轉想,我對她曾經的愛慕之情,如今卻東晉遷都成西晉,不覺惋惜哀歎。

  計程車賓士向前。車子裡飄來蕩去的是後街男孩專集裡一首熟悉的旋律。我無心欣賞。小惠或許覺察到了氣氛的不和諧,不住地撥弄放在膝上的手提包,突然問我道:"宏偉,你不說點什麼嗎?"

  "說什麼了?你有做你自己喜歡的事情的權利,我有不說話的權利。不是麼?"話說出口,我覺得自己過於尖刻了。無論如何,這些都只是人民內部的矛盾,現在卻讓我搞得像是階級鬥爭似的。

  小惠不再做聲。她靜靜地凝視著我,小半天,一臉蕭索,有些失望地扭頭獨望車窗外。我也沒有多說話。

  一時間,空氣冷凝如隆冬。

  眼看,車子駛進國立大廈。小惠掏手機,看了看時間,咧嘴道:"還有時間,宏偉,我們談談吧,好不好?"

  "哼,有這個必要嗎?"我冷聲冷氣,依舊沒個好臉,就好像讓王經理那廝搶走的是我的頭籌,而我吃了很大的啞巴虧似的。

  車子停定,我掏出錢包讓師傅撕票給我。小惠伸手輕拉了一下我的短衫袖口,目光像釘子似的盯在我臉上,幾乎以一種乞求的口吻對我說:"求你了,宏偉,我不想我們之間這個樣子!"

  我開始有些動搖,小惠或許說得也對,畢竟今後抬頭不見、低頭見,而且,她的真愛還是我頂頭上司,如若讓她吹吹枕頭風啊什麼的,那我豈不是要死翹翹?最終,我還是極不情願地說出了"好吧"兩字,就好像小惠做錯了天大的壞事,而且跟我有莫大關係似的。

  於是,我們在國立大廈旁找了一家茶樓坐下。小惠給我們兩人各要了一杯菊花茶。我唏噓地喝下第一口時,想到了"人淡如菊"那四個字--新萍應該就是這個味,我肯定。

  "……宏偉,我知道,我們的關係被發現後,一定會很難堪,流言蜚語可能會把我淹沒……可我不怕。我沒做錯什麼,我們是真心相愛的,而且如你所說,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小惠搶先為自己辯護道,猶如呈堂供詞。

  聽了小惠的話,我心裡不覺竄出一股小火苗。我像個喜歡咬文嚼字的律師一般,反駁並強調道:"對不起,小惠。不是我們……是你和王經理,是你和我們尊敬的王經理……"我還是不明白,自己這般刻薄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小惠的嘴角透出微微的難過:"宏偉,別這樣對我,好嗎?哪怕我的同事上司,親戚朋友,甚至爸爸媽媽這樣看我,我都無所謂。可你……你……你這樣對我,我受不了。"言罷,一副可憐無辜的樣子,就好像她的這種叛逆,是被逼無奈,是走投無路。

  我無法理解,所以依舊不肯讓步。著重強調道:"小惠,我怎麼對你,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麼對待自己。"--許多時候,人根本就不瞭解自己。這是人類迄今為止最大的悲哀,幾乎無人倖免。

  小惠倍受打擊。她失望地垂下眼簾,重重地咬著自己的嘴唇,不再開口說話。我實在見不得她一蹶不振的樣子,便松了口。這才提醒她道:"小惠,我問你,你有沒有想過這樣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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