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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但是夢想始終是夢想,我的生活並不幸福。在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和母親就一直在吵架,有時候還會打起來。父親是個礦工,母親在工廠裡做紡織,家裡很清貧,這可能是他們吵架的原因。但令我慶倖的是,還有一個疼愛我的外婆,在父母打架的時候我會逃到外婆那裡,外婆會用長滿皺紋的瘦瘦的手握住我的手,使我感到很溫暖。

  外婆總是說,"乖,你要乖。"

  但是這唯一的溫暖就坍塌在那一年,外婆突然腦溢血去世了。作為外婆唯一的女兒,母親哭得很悲痛,母親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和傷痛,她日日夜夜哭,到外婆被葬到土裡之後還是哭,不肯喝水,也不肯吃飯。

  直到有一天,我從學校返回家的時候,看到母親安然躺在床上,她喝農藥自殺了,拋棄了我和這個並不溫暖的家,隨著外婆去了。

  在我甚至還沒開始學會恨母親的狠心,還沒學會一個人生活的時候,父親就對我不聞不問了。到了新學期要交學費,父親冷漠地說:"我沒有錢,找你那死了的母親要吧。"

  我呆呆地看父親走出家門,他總是去喝酒,或者賭博,常常深夜才回來,回來後還到處摔東西,他不再去礦上工作了,我從此再也沒有學費繼續念書,我只好輟學了。

  那是個炎熱的,叫人恐慌的夏天,我沒有新衣服,我穿著洗得發白的粗布褲子,剪著碎短的頭髮,我的長髮被自己剪掉賣了,換得一袋米,維持家裡的生活。我心裡有無盡的悲傷和難過,但是卻什麼也表達不出來,我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傾訴,也找不到任何可以依靠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我唯一親近的母親和外婆都已經死了,我什麼也沒有了。

  因為生活的關係,我常常恍惚失神,甚至在穿越馬路的時候,我還是低著頭,一直朝前走,一輛車險些撞到我,幸好車內的人及時刹車,車子帶著刺耳的鳴叫在我面前停住。

  如果不是車子即使停住,我想,自己可能會死在車下。我驚魂未定,在那個瞬間我才發現,原來自己是那麼畏懼死亡。

  我呆呆地站著,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那個開車的男人從車裡走出,我看見了他的長相,二十多歲的模樣,很溫和,帶著優雅的笑容,他關心地問著我:"怎麼了,沒傷到你吧?"

  我小聲地回答他說,"沒,沒有。"

  那男子微笑著問我,"你在想什麼呢?走路這麼不小心?"

  我低著頭,說:"對不起,我沒有看到車過來。"

  他又笑,他的笑容非常明朗,讓人覺得親切。他忽然憐惜地撫了撫我的頭髮,像對一個孩子,我覺得也許自己在他的眼裡就只是個孩子,所以他才會有那樣溫暖的動作,他讓我感到一種信任的安全感,那是像父親一樣的溫暖,要知道,我從未從自己的父親那裡得到過任何溫暖。

  "你叫什麼名字?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吧。"他說。

  "不,不用了。"我擺擺手,我說,"我沒事的,我自己可以回去。"

  "怎麼?你在怕我嗎?怕我是壞人?"

  "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就告訴我,你家住在哪裡,雖然我沒有撞傷你,可是嚇著了你,總要表示一下歉意,讓我送你回家,好吧?"

  "真的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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