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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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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倫驚愕地站下了,愣愣地看著柳局長:「說吧,沒關係。」 柳局長沉吟了一下:「據說你和馬涼的戰鬥友誼已是有年頭的了,而且是很純真的,可是我們這塊土地太古老,古老得讓有些人老是想入非非,老是想弄點桃色故事消遣消遣……我想,你是聽得懂的,千萬千萬,不要被人利用以『口實』,進而影響到春風廠這個『大體』呵……」 海倫緊緊地咬住了嘴唇,驀地低首向柳局長鞠了一躬:「謝謝你,柳局長!」 抬起頭來,她的臉上滿是感謝和痛苦交織的表情。 夜已深沉。 一弧殘月斜斜勾上了簷角,七八點淡淡的星兒高高懸在天外。 這是一個饒有詩意的秋夜。 可惜,此時坐在桌前把盞小酌的馬涼和屋子的主人海倫之間,卻半點詩意也沒有。 馬涼在邊飲酒邊搖頭:「我想不通,實在想不通,我最喜歡的女人竟然會去柳局長面前告我的狀,唉,走得太遠了……」 海倫只能報以苦笑:「大涼,你說錯了,沒人去告你的狀,那只是一個偶然,我們偶然地聊起了廠裡的事聊起了你,他關心地問到了聯營廠的情況,我才……很久很久以前,你就告訴過我,他是你的鐵哥們,要是換了別人,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馬涼放下了酒杯,「可他畢竟是局長大人,是領導同志!你說的那些話,對我只有百弊而無一利……你呀,這簡直是一種叛逆行為,一種對我們曾經擁有過的美好情感的叛逆……」 海倫幽幽地道:「你一定要這麼理解,我也沒有辦法。」 長時間的沉默之後,傳來了馬涼的長聲歎息:「時間真是個怪物,常常不經意之間將你最熟識最親近的人改變了模樣,並且變得你差點兒滿世界都找不到從前的影子了,任青是這樣,而你……」 他忽然說不下去了。 海倫在搖頭,一個勁兒地搖頭:「我不是,我真的不是呵……大涼,你別這樣固執地看待我,好不好?或許,任青已經把你搞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但我,絕不會是任青第二,你相信我,行嗎?我只是對你做的個別事情保留自己的想法,你是知道的呵……這一回去局裡開會,恰巧遇上了柳局長,他讓我去他辦公室坐坐,也怪我去了,這才……」 馬涼擺了擺手,已經不想再聽她的解釋了:「你別說了,我都知道……我只是在害怕,害怕你我之間也會出現那看不見的裂痕呵——我已經失去了一位童年夥伴失去了一位兄弟,但是再也不想失去一位紅顏知己了……」 海倫痛苦得連鼻子都皺了起來:「大涼,不會,不會的——我知道,我在無意中傷害了你,實質上,也傷害了我自己……我很矛盾,也很痛苦,但是無法向你說抱歉,因為在有些事情上,我不能欺騙自己,更不能欺騙你……大涼,莫非你真的不懂我的心嗎?」 馬涼狠狠地點頭,手一動,杯中的酒已經見底。 海倫徐徐地給他杯中斟酒:「大涼,換一個話題吧,你我相聚在一起的時間原本就短,就難得,何必還要這樣自找沉重呢?生活本身,已夠沉重的了……」 馬涼目光一動,靜靜地聽著那酒液「丁丁東東」濺落酒杯的聲音,不覺低低吟哦道:「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海倫的手一顫,滿瓶的酒頓時都灑到了杯外:「你,你又何苦要吟誦如此淒涼如此苦楚的詞句呵?」 馬涼無言。 海倫勉強地笑了笑:「像你這般性格的人是不該如此多愁善感的……」 馬涼在微微搖頭:「你說錯了,多情未必不丈夫——我只怕,只怕此時此地的這一幅圖畫,會被一不小心地撕碎,而且是一種無意識地撕碎……」 海倫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百感交集,身子一軟,緩緩地倒進了馬涼的懷裡。 馬涼的手指插進了她那一頭濃密的黑髮中,柔柔地梳理著。 海倫仰起了臉,眼睫毛在微微顫抖。 馬涼將一個熱吻印在了海倫的額上:「別忘了我,別忘了我們一起度過的美好歲月……」 他抬起頭,一口喝幹了海倫為他斟得滿滿的一杯酒,「我該走了,夜已深,人已靜,鳥兒已倦,是該歸巢的時候了——柳局長的提醒是對的……」 海倫從他的懷裡欠起身來,以幽幽的眼神望著他,默默地不發一言。只是,心頭的大潮已如驚濤拍岸,浪卷千堆雪…… 無語無言也無聲雌有時間像水一般地悄悄流逝。 馬涼終於慢慢地站了起來,踉蹌著腳步,逕自打開門,走了。 海倫木然地坐在那兒,臉上久久地沒有任何表情。 驀地,眼角爆出了一朵大大的淚花。 屋外,秋涼如水。 馬涼步履踉蹌地走了出來。 梧桐樹下,有一個亭亭玉立的人影,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緩緩朝自己走近。 當馬涼抬起惺松的醉眼時,好一會兒才辨認出站在面前的竟然是自己的老婆林鳳凰:「是你?你在這兒幹什麼?」 林鳳凰冷冷道:「我在這兒等你,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了!」 馬涼依然醉態可掬:「一個多小時了?那你為什麼不上去呢?樓上有酒有菜有朋友,你上去了,咱們正好對影成三人……」 林鳳凰的頭傲慢地昂了起來:「那是你的朋友,我不願意看見她——因為,她是一個女人,一個大夫不在家的留守女士!」 馬涼的酒霎時有點醒了:「沒錯,是這樣。但我弄不懂的是,你是從哪兒搞來的這麼些亂七八糟的情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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