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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第三十章 究竟誰比較傻

  「誰告訴你的?」司徒玦反應過來之後,疑惑地問道。

  姚起雲說:「在你向我提出問題之前,是不是應該先回答我?」

  司徒玦二話沒說就承認了。「對,我去找他了。」她沒等姚起雲作出應對,就迅速地把話說樂下去:「不過我還有幾點要補充,你說的『昨晚』,其實是八點不到,我也沒進他的家門,只是在門口跟他談了一會,為的是小根留級的事。我之前給他打過電話,他告訴我這次回來只停留一個晚上,所以我必須趕在那個時候把小根生病的醫院證明當面交給他。」

  司徒玦盡可能言簡意賅地把整個事情和盤托出,因為最看不得電視劇裡的那些橋段,苦戀情人在誤會重重之下,一個滿臉痛苦地喊:「你聽我解釋,你聽我解釋……」,另外一個則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地說:「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接著就沖進了蒼茫大雨中,把一個無限鬱悶的背影留給了觀眾。每當這時候她恨不得沖進電視螢幕裡揪著主角的衣領替他們把話說完。她篤信,能解釋的問題從來就不是問題。

  姚起雲拉下她還摟在自己腰上的手,轉身面對著她。「你為什麼沒跟我說?」

  司徒玦笑道:「不過是昨天的事,你回來得晚,今早我們才說了幾句話?再說也不是什麼大事,你也沒有把每天的去向事無巨細向我彙報呀。」

  「那怎麼一樣?」姚起雲半信半疑,不過臉色已緩和了不少,「你在他家門口跟他說了幾句話,他就給了小根一次重考的機會?」

  「大概是吧。」

  她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誰知道姚起雲聞言後搖頭笑了笑,「司徒玦,你還有事瞞著我。如果沒有,在知道幫成了小根之後,你會高興得在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一定會。可是你一個字都沒提。」

  司徒玦沒有反駁。她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然而經他這麼一說,她也得承認他沒說錯。這世上還會有誰如姚起雲一般洞悉著她,就好像她靈魂裡寄居的鬼魅,讓她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別像一個捉姦的丈夫的一樣……」她把手環在他的脖子上,親昵地笑道。然而在她接觸到他身體的瞬間,卻發覺他微微往後一傾。這時司徒玦看清了他的眼睛。她有一種錯覺,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不再是與自己最親密無間的那個人,而是當年那個一無所有踏進陌生世界的陰沉的男孩,用無比的謹慎和戒備保護著自己,害怕得不到肯定,所以一開始心中已然否定。

  姚起雲懷疑而充滿了審視的眼神激怒了司徒玦,她主動收回了自己的手,帶著慍色道:「你非得要我招供出昨晚跟他睡了一覺才舒坦是吧?」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跟你說過很多遍,鄒晉的風評不佳,就算是傳言,你何苦偏要對著幹,去給別人落了口實。你說你是為小根,先不說是他自己意氣用事錯過了補考,規則理應對大家都是平等的,他留級也怨不得別人,問題是就連小根自己都沒去找鄒晉,更何況你說你只是在家門口說了幾句話,可是誰在乎這些,在別人眼裡你和那些晚上摸進教授家裡的女學生有什麼兩樣?」

  他說完自知有些過火,可也不肯收回,沉著臉看著天臺遠處車燈匯成的河。

  司徒玦果然氣得發抖,「姚起雲,你有膽子就說得更難聽些,我就是賤到為了朋友補考就要去跟副院長鬼混……」

  「我求你小聲點,你想驚動樓下的人,我可不想。」姚起雲壓低聲音,長長舒了口氣,「我沒有那麼說,可是別人……」

  「我不管別人,我只問你,你不是很瞭解我嗎,原來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的人,這就是你能給我的信任?」

  「你呢?你要求我信任你,可你不也沒有對我說實話,司徒玦,信任是相互的!」

  「我想過要告訴你,可是後來我害怕了。我就是怕你會對我說出剛才那些話,結果你果然是那麼說的。我還要告訴你,沒錯,鄒晉是個道貌岸然的混蛋,在他家門口的時候,他把手放在我的手上說喜歡我。你聰明,你什麼都猜對了,如果我一開始就把這些告訴你,你的反應跟剛才又會有什麼不同?一遍一遍地問他是不是真的沒有得逞,一遍一遍地說『司徒玦,我早告訴過你的』。我有多蠢多天真我自己已經知道,只希望有個人能耐心聽我原原本本把事情說完,然後對我說一句:好了,沒事了。而不是反復地提醒我錯得有多離譜!」

  姚起雲冷笑一聲:「『好了,沒事了』,這倒像吳江的口吻,莫非他就是你希望的那個人?」

  「你去死!」說話間,姚起雲已被盛怒中的司徒玦推搡地倒退幾步,背抵在了天臺的欄杆上,司徒玦單手顫顫巍巍地直指著他的臉,「虧你說得出口!」

  姚起雲側臉避開她幾乎戳在自己臉頰上的手指,「這是你媽教你禮儀?」他為自己的口不擇言而後悔,然而司徒玦說的每一句話都似鼓點重重敲在他心頭。嫉妒、憤怒、失落……然後是深深的疲憊。

  兩人都不再說話,借著遠遠的路燈,姚起雲也能看到司徒玦發紅的眼眶。一塊偶然的石頭擊碎了湖心甜蜜的平靜,他們才借著漣漪察覺了早潛伏在深處的漩渦,也許問題根本與吳江沒有關係,甚至鄒晉也不是最終的關鍵。

  過了一會,姚起雲回頭把擱在架子上的衣服抱回手中,「晚上天臺很涼,你不是說有點感冒?下去睡吧。」

  司徒玦沒有動,抬起頭深呼吸的時候,眼淚還是從揚著的下巴邊緣滑落。

  姚起雲本想,既然她願意,就讓她一個人在上面待一會吧。可是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他才發現其實還是做不到對她的眼淚視而不見。司徒玦一直是個很驕傲的人,自打他認識她的那天起,就很少看見她在人前示弱掉淚,僅有的幾次,每一次都與他有關。

  他騰出一隻手輕輕去蹭她臉上的淚水,「對不起,阿玦,我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大度,也不是我不肯信你,我只求你別讓我在這段感情裡更提心吊膽。你可以為你的朋友赴湯蹈火,那我呢,偶爾也想想我的感受吧。」

  司徒玦漠然擼開他的手,「對啊,你是我的什麼人?我倒想聽你說說。大聲說出來,你敢嗎?」

  姚起雲在她譏諷的神情裡慢慢垂下了手。他走了幾步,聽到司徒玦叫住了他。

  「等等。」

  他沒有回頭,腳步卻立刻停了下來。

  「我再問你一次,昨晚上的事是誰告訴你的?」

  姚起雲淡淡說道「你還是不要問為好。以我這樣小氣的人,通常面對這種問題的時候會反問:你這麼介意是誰說的,莫非還是心虛?」

  司徒玦說:「我只是想知道誰這麼無聊且卑鄙!」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個道理司徒玦不是不明白,可是她不能接受這道牆是那麼千瘡百孔,不過是一夜的時間,風就吹向了她最不情願的方向。

  按說這件事從頭到尾只有三個人知情……不對,應該說是五個人。但是其中有兩個司徒玦認為他們絕對不會傻到把自己身為主角的並不光彩的戲碼向外宣揚,那就只剩下吳江、小根和她自己。

  她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問問小根。那時小根剛重新補考完畢,一見她第一句話就說:「我剛想找你呢,司徒,你說吳江生日聚會我空著手去會不會不太好……」

  「先別說這個,我問你個事。」司徒玦也懶得繞彎子,「小根,我為了你補考去找了鄒晉的事你有沒有對別人說過。」

  「沒有沒有,你不是讓我不要說嘛。」小根忙不迭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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