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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裸官

  給市長秦天貴午夜來電的是市反貪局副局長管志成,他是在協助省紀委專案組辦案期間,抓空溜出來在公用電話廳裡給秦天貴通風報信的。做夢也不會想到,這個塌天大禍竟然是由小不點的賣官案給捅出來的。小不點叫徐有田,現任蒼山縣委書記,是從給市長秦天貴當秘書的任上派到縣裡任職的。

  對市長秦天貴個人來說,這個風透得無疑是救命的井繩一樣重要。因為是國慶黃金周,省委、省紀委的主要領導有回北京的,有外出度假旅遊的,除非發生了八級地震,一周內省委主要領導不會開碰頭會聽取案情進展彙報。沒有省委主要領導的首肯,對他這一級的正廳官是不能採取限制措施的。時下官場上,大凡這種賣官的案子和買官都是一根藤上的兩個瓜,順蔓往上摸,頂頭管官的主要領導很難說一點牽扯也沒有。這又是幾乎成了官場暗道上的潛規則,在下邊賣官不收錢,到上邊去買官的錢從哪裡來?

  只不過為官要則是應該把握住哪些人的錢能收,哪些人的錢不能收。這個小不點徐有田不管東南西北風白板和紅中還是么雞通吃,掉不到腐坑裡才是怪事!這些天秦天貴也正在為此事琢磨法子,想在該出手時幫點忙把徐有田撈出來,只不過要等案情有了階段性成果才好表態。誰知這小子是個典型的稀泥軟蛋,「雙規」不到十天就把自己賣官受賄的事都吐了還不算,還要把他這個威震九州的鐵腕市長也給拽到枯井裡去。

  從常務副市長到市長,作為貼身秘書徐有田整整跟了秦天貴八年。雖說秘書這種鞍前馬後甚至端茶杯提尿壺的活也要幹的差事很辛苦,秦天貴對他也可以說是恩重如山。這時候身為市委副書記的秦天貴才有些失悔,當初真不該把自己的貼身秘書打發到蒼山這個能源大縣去當一把手。這錢多財厚的地方藏龍臥虎人脈複雜,這年輕人又見錢眼開,恨不得一口就吃個胖子,這就難免要賠進去吃飯的家當。

  想到這裡,悶頭坐在衛生間馬桶上的秦天貴不由在心裡咬牙切齒般地罵道:「這個王八蛋小不點,年年輕輕慌他娘個什麼,剛娶了幾年媳婦就想當爺爺抱孫子了嗎?這不是蝌蚪攆鴨子死命催著哩嘛!」

  萬幸這個午夜驚魂般的電話,給他點破指望徐有田守口如瓶的迷津。徐有田案發時,在醫院裡養病的市委蔣書記讓市紀委宮書記來向他通報情況,徵求參加配合省裡專案組人員時他推薦了管志成,極為關鍵的時候這個棋子算是布對了。如果沒有這一招防範措施,他就只有束手就擒了。這會兒秦天貴才突然明白過來,市委蔣書記讓市紀委領導來向他通報情況和徵求意見的底蘊:薑還是老的辣。在履行正常程式的同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就把資訊傳遞過來了。他後悔沒有想得更多,沒有把自我防護的安全網紮牢紮死。

  誰又敢說這常住醫院的蔣老大不是在等待時機平安降落呢?當官是真累,傻瓜才會守著金碗討飯吃,而一旦腰纏萬貫了,又覺得是坐在了火山口上,弄不清什麼時候就要噴發。徐有田小不點既然都吐了,不知道牽扯上市委蔣書記沒有?他後悔方才情急中沒有問一句管志成這方面的情況,現在也沒辦法再去找他,辦案期間是不讓開手機的。事已至此,但願蔣老大也捲進來,那樣就成了窩案,一窩狐子不嫌臊,就可以同船共命了。出了這種事,官越大就越有迴旋的餘地。畢竟人家坐在了省委常委的椅子上呢。

  按蔣書記所走的龍套來揣度,其實他們已經是同船共命了。不管他這個鐵腕市長能起多大作用,徐有田在蒼山縣長的位置向縣委書記過渡,不可能不到蔣老大家裡去走動。畢竟還是市委書記負責拍板批發官帽子的。而這跑官之道哪有空著手上來的?

  在衛生間裡馬桶上坐了一個多小時的秦天貴並沒有拉下一粒屎來,只有驚嚇過後的蔫頭老二在時斷時續更漏似的滴答。

  官場上的角色變換就是如此之快,只因了這個午夜驚魂般的電話,曾經威震九州市的鐵腕市長秦天貴就成了驚弓之鳥和熱鍋上的螞蟻。

  通身的冷汗已讓他肥壯的身子不斷地打顫。他在苦苦地尋思著解脫之策。

  按時下流行的說法,秦天貴在九州市長的位置上是名副其實的裸官。所謂裸官也者,用當地老百姓的方言俚語來說就是光屁股官。簡單來說就是隻身一人在此地為官,沒有那麼多三親六故七大姑八大姨,或是連襟裙帶關係在上下左右盤根錯節地攀援著。這就讓秦天貴在歷次例行的政績和民意考察的市級領導中,公信度還一直都在中上游。

  五年前,秦天貴的獨生女兒秦業嬌到加拿大留學去了。其實說獨生女兒也並不確切,嚴格來說只是婚姻框架裡的獨生女兒。秦天貴的紅粉知己,編號為第三朵玫瑰的老情人曾為他生過一男,然而登記註冊和戶口本都在人家的婚姻框架裡,雖然他貴為市長,也只有暗中關照,不便去人家槽頭上認馬的。

  正因為有了這血緣的牽掛,前妻和他關起門來吵鬧得不可開交。雖然背著牛頭,秦天貴並不認贓,妻子也不敢對外聲張和弄他們去做DNA鑒定,只好內部了斷。

  這個了斷的結果便是讓民政局出了一紙協議離婚書。財產和女兒全歸女方,秦天貴淨身出戶,成了純而又純的裸官。好在是他們有著不止一套住宅,這棲身之地對市長大人來說絕對不是問題。

  其實前妻心裡也非常明白,即便秦天貴什麼都不要,光有市長這頂官帽子就什麼都有了。她實在受不了丈夫和一個又一個的女人的曖昧關係。家中紅旗不倒外邊彩旗飄飄的戲言,只不過是趙本山在小品中插科打諢的趣話,自己的丈夫自己知道,男人這個東西是喜新厭舊的尤物,外面的彩旗一旦飄起來,家中的紅旗也就名存實亡了。即便不倒,也只不過是穿著時裝的稻草人了。

  多少個不眠之夜以後前妻想明白了,打個頭破血流鬧個魚死網破於誰都不好受。另外更為重要的是家中還有那麼多一捆又一摞硬邦邦的票子,弄不好就成了讓人魂飛魄散的炸藥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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