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力拒絕(39)_喬奕斐

三十九

　　中午最後的一撥客人剛剛散去，廚師把幾個小方凳拼在一起當床，上面什麼都不鋪也不嫌硌，仰面朝天均勻地打著呼嚕。雲小蘭雙肘放在餐桌上，手脫下巴，皺著眉頭像在沉思著什麼。她見呂仲元來了，連忙站起來說：「呂主席來了？」呂仲元不忍打擾那廚師的美夢，壓低聲音問：「怎麼，不太忙？」雲小蘭給呂仲元讓了座，沏了茶，說道：「不忙，有幾個吃飯的剛走。」呂仲元隨口又問：「生意還好吧？」雲小蘭訴苦說：「好什麼呀？吃飯的多是我愛人單位的，一個個人比鬼都精明，菜點得不多譜還挺大，除了要你饒兩個菜，結帳時還要打折，只差從街上買些菜來你這兒做了。也不管你租房要錢，雇廚師要錢，稅務、工商收費。瞧！哪兒說到哪兒了，又是牢騷。您下午沒上班？」呂仲元拿出稿子說：「哦！沒有去。稿子我看完了。」雲小蘭急切地問：「呂主席，寫得行不行？」呂仲元說：「可讀。不！應該說很好。雖然達不到一流出版社的要求，但在省一級出版社出版應該沒有問題。小雲，沒想到幾年不見，你的東西竟然越寫越好看了。我覺得這個長篇比《黃色警告》要精彩得多。」呂仲元說到這裡，看看那位正做著美夢的廚師笑笑說：「這位夥計睡的可真香呀，呼嚕打得好響。」雲小蘭連忙說：「我叫醒他吧？讓他出去轉一會兒，別影響咱們說話。」呂仲元搖搖頭說：「算了，讓他繼續睡吧。小雲，要不這樣，我見離這兒不遠有家咖啡廳，咱們去那兒安安靜靜地聊一會兒好嗎？」雲小蘭高興地說：「行啊！」說罷，換件衣服，打開吧台的錢箱，抓了把錢問呂仲元說：「呂主席，用不用帶稿子？」呂仲元說：「稿子不用帶，錢也不用帶，我請客。」

　　下午的咖啡廳生意冷清，老闆是個濃妝豔抹的風流女人，她見一個年近50，文文雅雅的男人帶著一個三十多歲，容貌清秀的女人進來，先是用異樣的目光打量打量，而後粲然一笑，問呂仲元道：「先生，幾位呀？」呂仲元說：「兩位！」老闆朝著呂仲元詭秘地一笑說：「先生裡面請，我們這兒有個全封閉的小雅間，談話很清靜的。」呂仲元和雲小蘭都聽出老闆的意思，她把他們當成偷偷約會的情人了。呂仲元朝雲小蘭無奈地笑一下，問那老闆說：「你這兒一會兒還有客人來嗎？我們只想找個清靜的地方談會兒話，如果沒客人我們就坐在外面好了。」老闆看著雲小蘭笑眯眯地說：「那可沒準兒，我知道你們想找清靜，還是進雅間吧，不收你們的雅間費。」呂仲元用徵求的目光看了看雲小蘭，雲小蘭到是大方，說道：「呂主席，那咱們就到雅間去吧。」

　　雅間不大，燈光暗淡，牆上掛著兩幅放浪形骸的裸女畫。呂仲元要兩杯咖啡，一碟瓜籽，一碟杏肉，就在這間雖然狹小，卻充滿了浪漫情調的屋子和雲小蘭交談起來。他問雲小蘭說：「小雲，你的這部書稿怎麼沒有書名？」雲小蘭說：「取過好幾個，但不是不好聽就是不合適，所以到現在還沒定下來。」呂仲元內行地說：「嗯，書名很重要，讀者看書首先看的是書名。現在的讀者很挑剔，要不就看名家的作品，要不就看書名有沒有特殊的、誘惑力的題材。唉！寫書難呀，有的名家寫的不怎麼樣，可就因為人家是名家，寫得再不好也有人看，寫得再爛也是暢銷書。但，對你這樣名不見經傳的新人就不同了，你寫得再好也沒人去翻，沒有人翻，又怎麼能知道你寫的好不好？於是，你的書就只好被束之高閣了。所以，你一定要在書名上動動心思，書名不一定要高雅，但一定要有誘惑力，要讓讀者順著書名去想入非非，要讓讀者把你的書從書架上拿下來去翻它、看它、認識它。這樣，你的書才能有機會被讀者認識。」雲小蘭驚愕地瞪大眼睛聽著，待呂仲元說完了，她眼睛一亮，對呂仲元說：「呂主席，要不麻煩您給起個書名吧？」呂仲元搖頭笑道：「我也起不好。不過，現在的書名只要有了女人兩個字就吸引人，不是有本叫《女人床》的書就挺暢銷嗎？你多往這方面想想，什麼女人夢、女人情啦的。不要怕俗氣，別看現在的人個個都識字，都有文化和學歷，可高雅的卻越來越少了。何況，現在的讀者本來就俗氣，你起個高雅的書名，他們反倒欣賞不了。」

　　從愛上文學的那天起，雲小蘭最大的理想就是當個作家。她一直認為文學是最高雅的藝術，卻沒想到最高雅的藝術竟然需要庸俗來陪襯，也沒想到像呂仲元這樣高雅的詩人竟然也如此地推崇庸俗。一時間，她對文學的概念有些模糊了。

　　星期五中午，藍婷接到夏雪的電話。夏雪先是責備她現在當了官，眼高了忘了朋友，好長時間不來看她。繼而高興地告訴她，說尚小朋送了她輛車非常漂亮。藍婷聽出夏雪很得意，得意的讓她都有些嫉妒了。她說：「夏雪，你好有福氣呀！我真羡慕你。人常說嫁個好男人是女人一生的幸福，可我現在卻發現，找個好情人才是女人最大的福氣。」夏雪聽出藍婷的話裡有挖苦的意思，毫不客氣地回擊道：「藍姐，你別埋汰我了，我看咱們是五十步笑百步吧。不過是我年輕直率，虛榮心強，愛張揚，而你卻老成，心裡做事深藏不露罷了。」藍婷嘿嘿一笑，問：「夏雪，你是誇姐呢還是損姐呢？」夏雪呵呵一笑，答道：「當然是誇你了。我一個小人物，哪敢損咱才華橫溢的文聯副主席呀？算了，不跟你打嘴仗了，好久沒見面了，出去坐坐好嗎？」藍婷問：「你請客？」夏雪說：「我請就我請，多大點事呀？你等著，我馬上開車來接你。」

　　女人永遠都不懂得什麼叫滿足。藍婷雖然做了豐九如的情人，卻還是對夏雪既羡慕又嫉妒。因為尚小朋不僅是大漠集團的總裁，北原擁有財富最多的男人，還是個極具氣質、極富魅力的男人。在這一點上，農村出身的豐九如難及項背。當然，藍婷還是很自豪的，尚小朋不過是個商人，而豐九如是市委書記，對於一直野心勃勃地想躋身政界的藍婷而言，政客總要比商人的品位高一些。何況，當豐九如知道她還住著兩室一廳，不足70平米的房子時，慷慨地給了她30萬，讓她集資一套新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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