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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倪婉問,你們分手時,她確實沒說要去哪裡嗎?

  嶽子行說,她沒說,也不讓我送,突然跑開跳上的士就走了,當時我很擔心,怕她因為無處可去而在街頭流浪。

  倪婉問,打她的那個男人長什麼樣?

  嶽子行回憶說,瘦高個,怎麼的也有一米八多吧……臉沒看清,年齡和我差不多……別的嘛,記不起來了。

  倪婉的臉上卷過一層烏雲,目光如電,冷冷地罩在嶽子行的臉上。她話鋒一轉說,岳先生,你和她素不相識,為什麼要請她喝酒呢?她喝了那麼多酒,發生什麼意外就不奇怪了。

  岳子行聽倪婉變了腔調,心裡老大不高興,但也不好發作,畢竟自己有不清不楚的地方。他申辯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可話也不能這麼說。我請她喝酒是好意,一是想陪陪她,讓她好受些,二是怕她想不開做出傻事。他還想講講那個溺水女孩,可覺得說了倪婉也未必相信,弄不好還當他是胡言亂語,就閉口不提。

  倪婉說,說得好聽,誰信呢?你不認識她,卻去糾纏,還把她灌醉。

  嶽子行正色道,倪小姐,我想請你搞清楚,我是來幫你的,不是來讓你窩囊的。他奇怪自己為什麼如此沉穩,若在往常他早就怒髮衝冠了。也許在漂亮女人面前,男人都會像他這樣收斂自己。

  倪婉不動聲色地說,你敢說你沒打過她的主意?敢說你沒碰過她?

  嶽子行終於被激怒了,忍無可忍地說,你如果認為是我害了倪約,可以去報警,但別在這兒跟我叫囂,我他媽不吃這一套。

  倪婉怔了一下說,岳先生,我們都是有身份的人,有話好好說,怎麼連髒話都帶出來了啊。你要知道,從來沒有男人在我面前說過髒話。

  嶽子行冷笑道,我哪有身份,實話告訴你,我今天嘴很乾淨,你應該感到榮幸。

  倪婉起身道,算了,看來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你和倪約之間的事情我不管,我只想提醒你,倪約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而你和這事兒也不能說毫無關係,因此你沒有資格這樣大呼小叫。

  岳子行一時語噎。

  倪婉接著說,岳先生,謝謝你提供的情況,如果有必要,以後還會來麻煩你。說話間,她從Prada小包裡取出一個信封遞向嶽子行說,一點小意思,略表謝意,請你收下。

  嶽子行站起來說,如果你以為我會要,那就太弱智了。

  倪婉收起信封,淡淡地說了聲謝謝就轉身走了,身姿優雅從容,款款消失在大堂深處。

  岳子行被倪婉晾在香格里拉的大堂,氣急敗壞羞憤難當。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覺得這個女人有點神經質,來之前說得好好的不胡攪蠻纏,結果還是露出了狐狸尾巴。其實,大家剛開始談得還算愉快,只是在他供出那個螳螂男人後,她才像受了刺激似的聲色大變。憑直覺,嶽子行認為倪婉認識螳螂男人,而且關係非同一般。不過,倪婉對嶽子行的過激言辭並無失態之舉,其深厚涵養令人折服。

  嶽子行走出香格里拉,懵懵懂懂間覺得渾身不適,於是心裡更加煩悶。往常一有這樣的感覺,他就會生病,或感冒發燒,或胃痛拉稀,屢試不爽。他回宏譽大廈前又望了一眼香格里拉,若有所失地想,能遇到這樣的漂亮女人固然可喜,可他們初次會面談得卻是這樁子爛事兒,而且搞得不歡而散,真他媽的大煞風景。

  恐懼和憂慮濃霧一樣籠罩著嶽子行。倪婉說了,必要的時候還會來找他。那什麼時候算是必要呢?當然是倪約真的找不到的時候了,沒準兒來找他的還會是警方呢。他很害怕,如果有一天倪約被人找到了屍體,脖子有勒痕胸部有刀口什麼的,他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就算倪約永無下落或者被證實自殺,警方若是掌握了他這條線索,也少不了麻煩。他現在開始深刻地後悔了,後悔和倪婉聯繫,後悔和倪約生出那些是非,進而後悔那天晚上出門夜遊。

  菜菜見嶽子行臉色不好,就問到底出了什麼事兒。嶽子行說身體不舒服,可能是感冒了。他哪能讓同事知道這事兒呢,這叫什麼雞巴事兒啊,說都說不出口。菜菜說,外面太陽毒,裡面空調冷,不感冒才怪呢。

  菜菜悄悄打了幾個電話,說著說著臉上就晴轉多雲。放下電話後強做歡顏地說,本小姐今晚沒人陪,有意者報名從速。

  岳子行和程輝都沒有應聲。財務部老張聞聲說,太好了,算我一個。菜菜說,我是部門內部招聘,財務部別瞎攙和。

  程輝說,今晚我去星海裸泳,早就定好了的。皮特去陪菜菜吧。說完嘻嘻地壞笑。

  岳子行說,老婆孩子在家等著呢,我有賊心沒賊膽兒。再說我一根老黃瓜,怕硌著菜菜的嫩牙。不如這樣,戴衛今晚帶珍妮一起去吧,珍妮想裸泳就裸泳,不想裸泳就遮泳,要是連遮泳都不想,就在岸上幫戴衛看衣服吧,省得衣服被小偷抱跑了害得他裸奔回家。

  三個人哈哈大笑。菜菜笑罷噘嘴說,皮特你去死吧,我才不跟他去呢。行啦,不用報名了,我隨便說說的,你們當真啦?

  斯文森過來說,女士們先生們,好開心啊,是不是海貿局的批文下來了?

  大夥兒趕緊打住,假裝翻看培訓材料。

  斯文森說,今晚我想喝一杯,你們有沒有興趣?

  菜菜率先舉手,嶽子行和程輝只得隨之附和。

  下班後,廖國剛和財務部的人一走,斯文森就開車帶著運營部的三員幹將出發了。為啥只帶他們三個,四人心照不宣。斯文森對廖國剛意見很大,認為公司現在陷入困境完全是海供集團無能。運輸部的人都是海供集團安插進來的,斯文森一個都不喜歡。財務部的三個人歲數偏大,又古板又老土,英文也不好。

  在菜菜的大力遊說下,大家先去大韓餐吧吃烤肉,喝啤酒,爽得一塌糊塗。斯文森不許三個下屬在酒桌上說漢語,他們只好用英文交談,但還是時不時地帶出漢語。斯文森說,你們再說漢語,我就說瑞典語啦。

  嶽子行忽然想起還沒給馮箏請假,就來到洗手間用手機給家裡打電話。

  馮箏生氣地說,你可真行呀,現在才想起來打電話,不知道我和特特在等你開飯嗎?我以為你路上堵車了,鬧了半天都在外面吃上了啊。

  老闆臨時請客,不來不行。

  我沒說不讓你去,我是說你怎麼現在才打電話。算了,我們娘兒倆算什麼呢,還是好好陪你的瑞典大老闆吧,回來時記著買幾個麵包,明早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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