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婚姻誰做主(30)_劉笑笑

三〇

　　麗娜出院的這天，譚永輝和爸爸去醫院，原本是想接回麗娜並照顧她，誰知道又來遲一步，剛好碰見麗娜在家人的陪同下離開醫院，留給爺倆的是冷冰冰的眼神。

　　此時，麗娜婆婆坐在沙發上蹺著腿，望著剛請來的鐘點工忙活的身影直發愣，媳婦因為小產的事情現在得了勢，家裡家外都將矛頭指向了自己，不行！得想個法子壓一壓她！

　　沒想到失算了。她聽完兒子的彙報後，氣得直跳腳：「鼻子都要抬到天上去了！公公和丈夫親自去迎接，她還想怎麼著？要八抬大轎吹吹打打上門去接？不想進這個家趁早的，告訴她別拖，明天一早就去民政局辦離婚手續……」

　　「我什麼時候說要離了，誰想離就去離，我偏不離！」譚永輝激動地說，摔門回房間去了。

　　「事情都到這份兒上了，你還要嘴硬到什麼時候！」老頭子一個勁兒地咳，指著她的鼻子說，「你等著把兒子氣出個好歹，看他會不會學老李他兒子那樣，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她呆站著，心頭一陣發寒，老李婆被趕出家門的事她當然知道，全社區沒有一個不說的。老李婆在家門口轉悠的樣子真造孽啊！她當時還去說情來著，反被老李婆的逆子一塊兒罵了。老李婆嘴巴是有點討嫌，其實倒是個熱心腸，當初勸說媳婦去打胎這事，一叫她就過來了。就為這事，她兒子和她吵了起來，說她做喪德的事，最後把她趕到了馬路上。唉！世道壞到什麼地步了，自己生出來的仔翻起臉來都那麼可怕，說不定那不孝子早不耐煩他媽了，只不過找個藉口將她掃地出門罷了。

　　3

　　都說當媽的不怕兒子不孝，就怕兒子不認爹娘呀！麗娜婆婆當然也不例外，逼媳婦打胎的事被傳得沸沸揚揚的，她自己心裡也不舒服，最近她去買個菜連賣菜的都愛理不理，去買豬肉，要瘦的人家給她割肥的，她跟人家叨叨，人家直接說：不要拉倒。要是換上從前，最起碼挑個肥瘦的權利還是有的，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待遇。現在，從兒子的一舉一動中，她多少能看出兒子對自己的反感，吃飯的時候，一聽她開口就說吃飽了。完全不想搭理她，每天都在躲著自己。

　　自從老頭子在醫院裡給了自己一巴掌後也很少跟她說話了，更離譜的是他竟然還把枕頭和被褥都搬到了書房。她越想越氣，越氣就越想罵人，只是家裡沒有可以罵的物件了，難道為了胡麗娜，她現在將要失去兩個男人？這值得嗎？

　　她越想越不服氣，胡麗娜怎麼能代替自己在他們心中的位置呢，她跟他們在一起生活了幾十年，而胡麗娜才嫁過來不到兩年，這樣的差距，她比得了自己嗎？她不信，她還要鬥氣。

　　下午三點，她走到兒子房門外，敲了半天，好不容易敲到兒子打開房門，房間裡面拉著窗簾，紅色的燈光很微弱，透過門縫她看到兒子把胡麗娜買回家的童裝都擺在了床上，她推開兒子沖了進去，拿起一件藍色的小外套，質問他在幹什麼。譚永輝坐在床上懶得開口，他點起一根煙抽了起來。

　　「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啊？現在怎麼變得這麼頹廢了？」這幾天譚永輝應該很忙，剛開了一個新公司正忙著上市，他怎麼會整天出現在自己面前呢？

　　「你怎麼還在家裡？公司不忙嗎？這幾天不是忙著公司上市的事情嗎？」

　　「上市？你以為公司上市後還會有人買我們的股票嗎？像我這種人渣開的公司，誰放心投資？」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我還不如留下時間整理一下我兒子的衣服，一會兒都燒給他，他現在沒衣服穿……」

　　她聽了兒子的話嚇得汗毛都豎起來了，她看著兒子慢慢抬起頭，他的眼睛突然像就要放火一般，嚇得她開門就跑，正好撞在老頭子身上，她大喊了一聲：鬼呀！

　　「這大白天哪來的鬼呀！」老頭子扶住她有些不耐煩地說，「不給家裡搞點動靜出來，你就不安生。」

　　譚永輝喊了一聲媽，剛要問今天吃什麼，老太婆一個哆嗦竟然昏了過去。這下可嚇壞了他們倆，老頭子趕緊上去按住人中，譚永輝撥打了120。

　　真是應了那句話：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呀！

　　從種種跡象上看，麗娜的婆婆對這件事情也是耿耿於懷的，她罵人也只想找個人發洩一下她內心的難受，她也是人，當然也明白什麼是好什麼是壞，有時候她的情緒連自己都控制不住。她從訓媳婦到罵媳婦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看著媳婦等兒子下班時的甜蜜情景，自己總會有一種很氣憤的感覺，就忍不住指使她幹活，打亂她的小幸福。只有這樣，她心裡才會好過一點。

　　話說當年，麗娜婆婆和公公也是自由戀愛，在當時那個年代，很多事情都是跟著組織走，在結婚不久後公公就被派到外地鄉下教書去了，一教就是五六年，就連她要生孩子的時候，他都沒回來，譚永輝的奶奶因為身體不好，還需要人照顧，就這樣，譚永輝出生後一個月，麗娜婆婆就開始在家裡伺候老的，照顧小的，每天都累得半死不活。曾經那個時不時給她一點驚喜的老公，在外地鄉下幾年的薰陶下竟然也木訥起來，以前戀愛時的感覺就像一場來不及捕捉的夢，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見了！她心裡自然而然就恨起來，直到譚永輝的奶奶癱瘓在床生活不能自理時，老人家的脾氣也急躁起來。有時候譚永輝的奶奶會嫌飯不好吃、不合胃口，麗娜婆婆就餓上她一天，看她吃不吃，日子久了譚永輝的奶奶天天以淚洗面，麗娜婆婆都裝作看不到。只是天有不測風雲，老人家來不及看兒子一眼，就匆匆去了。

　　那時候的房子蓋在坡地上，周圍都是菜園子，鄰居家離得也遠。那房子很不結實，就是兩間能住人的土屋，門裡門外都堆著燒火的幹樹枝、乾草葉子，鍋臺下面也堆著引火的乾草，鍋蓋都是用草編的。中午做飯的時候，譚永輝突然大哭起來，麗娜婆婆光去管孩子了，忘了這邊正燒著飯，那邊火苗子就呼呼燒起來了，不知過了多久，譚永輝的奶奶在屋裡喊著「有煙有煙」……

　　譚永輝和媽媽幸運地跑了出來，那時候她認為自己是拼了命才救出兒子的。當周圍鄰居趕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救奶奶了，因為奶奶的房間在最裡頭，家裡的乾草太多，大火呼呼燒著，等火撲滅了，人已經不在了，房子也不能住人了，村裡給譚永輝母子倆安排了住處，也找人給永輝爸爸發了電報。

　　村裡的人都認為是譚永輝媽媽害死了自己的婆婆，如果不是她，誰還能把房子給燒了，各種猜疑和傳聞四處傳開，譚永輝媽媽精神上有些支持不住了，她每晚抱著譚永輝哭，譚永輝的爸爸看不下去，只好四處找關係調了回來。時間一長，不愉快的事情就慢慢淡忘了。

　　譚永輝拿了一塊熱毛巾遞給爸爸，突然問爸爸，奶奶出意外，他有沒有怪過媽媽。他說他怎麼可能怪她，長期以來他唯有感激，一個女人，既幫他照顧母親，又把兒子培養長大。雖然沒有做到最好，但她還是幫他盡了孝道，雖然她對母親不好，可是對於他這個什麼都沒有做的人來說，他憑什麼去怪她呢？他要怪只能怪自己，是自己沒有盡孝，是自己沒能更好地照顧這個家。當譚永輝問他還愛不愛媽媽的時候，他說已經談不上愛了，都老夫老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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