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租了我的子宮(61)_朱少君

六十一

　　醫生在宣佈這一消息的時候，李雲的臉上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欣慰，旋即又陰沉下來。然後我們一起去外科找張浩，見到張浩時他正在吊水，躺在床上的他樣子很難看，依舊穿著那套佈滿血跡的衣服，紅色的血在白色的襯衫上非常醒目。守在一旁的大嫂看我們來了，趕忙問李雲：「沒事吧？肚裡的孩子？」

　　「孩子沒事，他呢？」李雲搖搖頭，又指了指張浩說。

　　大嫂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他也沒事的。」

　　我走到張浩床前，看著他佈滿青紫又腫脹的臉，頓時想哭，眼淚在酸脹的眼眶裡打轉，隨時就要落下，但我控制住沒讓眼淚流下來。張浩也看了一眼我，然後轉過臉，面朝床裡沒有說話。

　　我輕聲說：「張浩你何苦呢？孩子好好的。」

　　聽我這麼說張浩轉過身面對著我們，想說什麼但又咽了回去。我和李雲對望了一眼，彼此無語，又各自將目光收回。

　　過了一會李雲說：「沒事了，大嫂你陪著周莉先回去吧，周莉需要休息。」

　　大嫂應了一聲後，我們就準備往外走。這個時候，張浩忽然坐起身，張開腫得難看的嘴巴說：「不要回去了。」

　　我們三個不解張浩話的意思，同時疑惑的看著他。

　　李雲問：「你怎麼了？沒事吧？」

　　「周莉不要回去了。」張浩又說。

　　說完張浩撕開手腕上的固定吊針的紗布，李雲想攔已經來不及了。沒等李雲上前，張浩已將手腕上的吊針拔掉扔在床上，針頭對著枕頭滋滋的噴射著藥水，白色的枕頭上頓時濕了一片。

　　張浩也不管它，逕自從床上下來，張浩下床的時候動作很費力。

　　「我們都快走吧，趕緊離開這裡。」張浩說。

　　李雲嚇呆了，問：「怎麼了？你到底把他打得怎樣了？」

　　「別問了，我們走吧。」張浩說。

　　大嫂要回去拿東西，被張浩攔住了，張浩說：「什麼都不要了，我們趕緊走吧。」

　　張浩當時緊張的樣子簡直把我們嚇壞了，我們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不是張浩把王克強殺了？我心裡閃過這樣最懷的可能。要真是這樣的話，我可是千古罪人，我怎麼對得起李雲呢？一切都怪我，怪我自己不小心，也怪我不該同大嫂說。我正這樣責怪自己的時候，張浩已站在門口喊：「還不快走？」

　　我幾乎是無意識的同他們一起上的車。張浩躺在後排，大嫂坐在他旁邊，我和李雲在前排。李雲發動車的時候問張浩去哪，張浩說先離開南京再說。於是李雲慌手慌腳的開著車，帶著我們像逃跑犯一樣，趁著夜色悄悄離開南京城。

　　第8節驚弓之鳥

　　車上滬寧高速的時候，我們才知道張浩這麼急著帶我們走的原因，他之所以這麼緊張，不是擔心打死了王克強，而是擔心他的報復。

　　張浩說：「你們別怕，沒有其他事，那個畜生也不會死，我走的時候他們的人一定會送他到醫院的，我料想他也不會報警。」

　　李雲便開車邊問：「那我們幹嘛這麼急走？你的水還沒吊完呢。」

　　張浩說：「王克強簡直就是實足的流氓、無賴，你知道他下一步要幹什麼？吃了虧，很可能會找人報復。」

　　我們聽了都覺有理，同時又渡了口氣。當時，車正行駛在曠野中，我看著車窗外大片黝黑的農田心想：男人就是男人，有血性好衝動，就連張浩這樣平時特別紳士的人遇到特別的事後，也不能保持絕對的冷靜，但他們在事後又往往有縝密的思維。而這些特質正是女人所沒有的，這大約就是男人和女人的最大區別吧。

　　緊張的神經放鬆以後，我突然想到我們此行目的地是哪。於是便問張浩：「張浩，我們這是要去哪？」

　　張浩答：「上海，就回上海吧。」

　　一聽說他要帶我去上海，我猶豫起來。去上海雖好，有他們的呵護我什麼都不用擔心，但我不想去。我不想去的原因，第一是因為怕整天和李雲在一起有點煩，我想有自己的空間。第二，也是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不想離張浩太近，太近了他免不了也會經常來看我和我肚裡他的孩子。我不想經常見到他，更不想單獨與他面對，每次單獨面對他時，我的心都會怦怦亂跳。想了一會後我說：

　　「不，不去上海。」

　　「怎麼，不去上海？」李雲問。

　　「對，不去上海。」

　　「那現在去哪兒？南京又不能回了。」李雲說。

　　「隨便找個地方停下來，就在這裡租間房吧，我就住這裡吧。」

　　「那怎麼行？起碼今晚先到上海住下再說吧。」李雲說。

　　我想今晚回了上海，誰知道你們以後會不會再送我走啊，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你們已經有了十足的理由留我在上海待產了，到時候我想走恐怕也走不成。

　　「不！不去上海，你快找地方停下吧。」我堅決地說。

　　張浩說：「在下一出口下吧，就照周莉說的找地方先住下。」

　　李雲打開車內燈，從倒車鏡裡看了一眼後排：「你的傷沒事吧？」

　　張浩說：「沒事。」

　　我再次扭頭看了一眼張浩，這時他已經坐起身來，看來是真的沒事。但他臉上的傷還是讓我看了心痛。這時候我很想對他說聲對不起，但嘴張了幾次，最終還是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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