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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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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會撤換領導,總會有影響的,不過,編輯照舊幹活。」 「我們像一群民工。真實,不錯。比在酒吧、歌廳舒服多了。」朱妙不想談論報社的事,她拒絕一切可以聯想到方東樹的話題,更不想聽到林芳菲的名字。她瞧不起林芳菲處理婚姻問題的方式,想到林芳菲和許知元有一腿,就覺得自己掉價。 環顧周遭,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隔壁的矮桌板小凳子已經換了幾撥人。彼時月不明,星也稀,過一陣,星星也沒有了。風不知從哪裡爬起來,雲也濃了,都感覺到天的變化,好像有雨要來。 林芳菲一身消瘦黑衣,腳不著地地飄過來,桌子顯得更矮了。她把兩條小塑膠凳兒疊好,坐穩,由於腿太長,凳子太矮,她把腿伸直了,看著一桌子淩亂的竹簽,說:「戰鬥力真強。」龍悅道:「這些傢伙心懷仇恨,所以吃起來毫不留情。」 朱妙借著迷蒙的路燈,但見來者臉形消瘦,胳膊細,眼神遊動,魚尾紋蕩漾,下巴居高臨下,仿佛鶴立雞群,果然是塊魄力老薑,心裡升騰一股天然反感。那龍悅把嘴裡的東西嚼完,碰了半杯酒,這才說道:「我介紹一下,這是我報社林主編,我的直接領導。」 朱妙聞言,心裡一抖,眼睛突然放大了一圈,慌忙低了頭,在一堆串燒裡找尋半天,舉起一串田雞腿,撕咬、咀嚼,暗地裡罵龍悅賣關子,什麼魄力女人,原是這麼一個情商低能兒。從前,她試圖對林芳菲做出某些想像,包括她的身材、容貌、談吐、穿著,總難勾勒出一個完整形象,沒想到她突然出現,這個與方東樹結婚生子的女人,把方東樹整得只剩皮包骨頭,死也不肯與方東樹離婚的女人,就是這麼一個普通怪物。 即將與林芳菲正面交鋒,朱妙迅速武裝自己。 龍悅介紹朱妙時,林芳菲似乎壓根兒就沒聽說過這個人,更甭提電話約稿約見面的事兒。清湯寡水地點個頭。朱妙立馬發現她在裝,或者說,她在尋找更有利、更有力的語言與身體姿勢,便也不鹹不淡地回了禮,心想:「大多數老薑的弱點在於低估對方,自稱智者,自我感覺太過良好。你林芳菲就是這大多數當中的一個。」 朱妙手中的串燒還有一半時,從容不迫地抬起眼皮,她完全不想在林芳菲面前裝,給她面子,至少在眼神上,她要明示她對林芳菲的鄙視。朱妙略帶挑釁的斜瞟過去,嘴裡嚼著雞脆骨,正碰上林芳菲似笑非笑的眼神。或許是坐在對面的緣故,朱妙感覺林芳菲的目光直接有力,好比兩點一線,恨、妒、鄙薄、輕視等諸種情緒在那條線上滾動碰撞,擠壓。 「啐!」朱妙忽地松了眼神,吐出嘴裡的雞骨頭。她相信林芳菲一定摔了個趔趄。 「龍悅,你最近策劃什麼專題?」朱妙轉頭問龍悅,第一回合告捷,心裡快慰。 「正想策劃一個『十年校園歌謠大展』,應該有點意義。」龍悅壓根兒不知道兩個女人的鬥爭。 「其實我覺得女性話題有了新的探討內容,似乎其他媒體尚未做過。」朱妙把半串雞脆骨放下,她早就吃不動了。她嚼它,只覺有助於對林芳菲的蔑視。 「有什麼新構思?來,我先敬你一杯。」龍悅改不了拿酒開路的習慣。 「在感情已經破碎的時候,有部分女人選擇離婚,也有部分女人寧願守著空殼,也不願離婚,而且這部分女人素質不低,是一個略有數量的群體。鋪天蓋地探討女人離婚,是意識覺醒,人格獨立,那麼,少數打死也不離的女性群體對婚姻的態度,是不是也值得探討呢?我有一個朋友,來南方多年,在內地有妻女,在南方有同居的女友。妻子是一個大學教師,她已經知道這種現實,但一直不同意離婚,也不願意到南方來,保持這種格局達五六年之久。婚姻有名無實,你說,這女教師為什麼情願守活寡,也不願意給自己、給別人一條活路呢?類似于教師這樣的女人,我相信當今社會大有人在。一個經濟與人格上都完全獨立的女人,她為什麼還需要婚姻的軀殼?阻止別人尋找幸福生活?」朱妙小嘬一口,仿佛怕喝多了,把話堵回去了。她暗自快慰地掃一眼林芳菲,敏銳地捕捉到她臉上尷尬一現。 古雪兒悶悶地罵了一句粗話,說:「大約是一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心理。或者顧及自己年老色衰,怕將來只有靠自摸度日。畢竟一夜夫妻百日恩,若沒有深仇大恨,丈夫偶爾還是會臨幸於她的。所以婚姻的維繫與存在是有用的。」 「古雪兒,你說的只是可能,肯定不會是主要因素。林姐,你認為呢?這專題有沒有搞頭?」龍悅真的談起工作來。 「工作的事回單位再談。」林芳菲一句話結束了這個興致勃勃的話題。她先前只感覺朱妙厲害,沒想到這麼鋒芒畢露,矛頭直接對準自己。 「我們可以當下酒的話題,跟工作無關。龍悅你回去再作考慮。我是十分有興趣探討這種現象的。給自己和別人戴上枷鎖,把人生搞得那麼沉重,我覺得是人性的變態與扭曲。」朱妙確信不可能有任何把柄被林芳菲掌握,因而林芳菲並不對她造成任何威脅。她心底裡鄙視林芳菲,越發不加掩飾地表露出來。 龍悅與古雪兒不明就理,察覺不出其間的火藥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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