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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正值餘作人愣神間,龍悅揮手一劃,清湯寡面尖叫,一直隱握在龍悅右手的餐刀,在清湯寡面臉上寫下一條紅線。餘作人因身體赤裸,手不夠用,保護不了紅粉佳人,用毛巾捂住了私處,急急地尋找衣物。龍悅眼尖,發現床頭櫃上的車鑰匙,一把攥在手裡,十分鄙薄地瞄了餘作人一眼,揚長而去。

  整個過程比預想的順利,一切都合乎她進門前的設想。

  龍悅想保持柔和臉色,卻更顯出一股蒼白狠勁。

  古雪兒嚇壞了,連聲問她幹什麼。

  龍悅沒說話,順手把餐刀扔進垃圾桶。

  當時夜色迷蒙,清涼的風使龍悅精神一振。

  出火車站,北京的天空一片重鉛色,湧出來的人潮迅速填補了站前的廣場,然後在黯淡晨光中分流散去。只剩下風在廣場上刮。雪在屋頂或馬路邊上厚積,已染土色,顯然是前幾天的舊雪。偶爾滑過的車還亮著燈,睡眼惺忪。氣溫不比瀋陽高,空氣十分乾燥,讓人窒息,呼吸時能聽見鼻孔裡尖薄的聲音,仿佛風從窗縫裡擠進來,如吹響一支蘆笛。

  沒有驚喜。方東樹並沒來接站。淩晨六點鐘,零下二十度,即便是方東樹要來接站,朱妙也不會同意。但他沒有主動提出來接她,這才是她失落的原因。

  人都走光了。

  風在廣場迴旋。

  朱妙摸出一個白色口罩,套臉上捂嚴了鼻子和嘴,辨別了一下方向,準備穿過天橋去打的士。只見方東樹從廣場右側的蓮花燈下浮現出來,朱妙頓覺一震,正是那一刻,天忽地亮了許多,雲彩在方東樹的身後飄遠,他如分裂出來的一朵,飄向朱妙。

  他停在她的面前。

  她摘下口罩。

  他只是輕抱了她一下,然後把她的手攥在手心,堅定迫切,她知道他的意思:一夜火車辛苦,先回酒店休息一下。

  她知道,休息,意味著什麼。昨天身體被程小奇打開,未得到合理釋放,憋了一肚子淫火。現在被他攥得手和身體同時發潮。她蜜蜂緊貼花蕾般,嗅住他的一條手臂,步子邁得和他一致,覺得先前乾燥的空氣飛舞花香,兩邊枯樹桃花盛開,自己的大擺裙湧起巨浪,他人如蟻,車如蟲。

  北京這麼大,人裹得只有一小塊臉蛋兒和眼睛裸露,誰也不知道誰是誰,誰和誰偷,誰和誰戀。方東樹也是頭一回與朱妙這麼招搖過市,心底也覺爽,羽絨服的阻隔便格外撩人。他買了兩串冰糖葫蘆,問她敢不敢吃雪糕,她勇敢地點頭。

  「真不想回南方了,凍死在這裡也願意。」朱妙在方東樹耳朵邊吹出一團熱氣。

  「我何嘗不想。」方東樹還是那種語調,那種表情。

  「為什麼不試一試,你不能再瘦了。」她很細緻地掃他一眼。

  方東樹如一頭瘦驢,噴出一團巨大的白霧,埋下頭繼續拉車,臉長了一截。

  每回在馬路上看到拉車的驢,看它的細腿就要折斷,而人還將鞭子抽打它,覺得人類殘忍;眼下方東樹就是那頭拼命拉車的驢,朱妙實在不忍再鞭打他。

  「別愁,隨便說說而已,我不會那麼自私。只要你處理好,過得好,就行了。」朱妙溫情地推了一把。

  方東樹攥她的手用了下力,因獲幫助,面色舒展許多。

  「你過得怎麼樣?有沒有特別的事情?」方東樹問。

  「我,一般。只要你好好的生活,平平安安。」朱妙說。

  酒店房間很暖和,兩人把外衣脫了,便聽見隔壁吵吵嚷嚷。大約一對交易男女,事先沒談具體,事後有了爭議。女的嫌錢不夠,男的死活不給,女的罵罵咧咧,意思是沒見過這樣的客人,她說她不是接受每一個客人的服務要求,她是看他慈眉善目,沒想到施起虐來,豬狗不如。她要求得到合理的補償。她把什麼東西砸到牆上,把這邊這對男女嚇了一跳。

  「四星級酒店,還這效果,也好也好,你就當收集素材。」方東樹搖頭晃腦。

  朱妙剛把耳朵貼上牆壁,那邊門「嘭」地一響後,便安靜了。

  於是兩人你望我我望你,如兩滴素不相識的水,慢慢觸近,融成一團。

  方東樹瘦得剩一把,隔著毛衣也感覺肋骨突出,仿佛稍用力就會劈裡啪啦折斷。

  許久沒在一起,方東樹的熱情又重了些。

  他們很快做完了。方東樹照例躺著抽煙。

  「事情如何,她還是堅持把孩子生下來嗎?」朱妙心裡挺酸。她總覺得他是杯盤裡剩餘的食渣,另兩個女人早把他瓜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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