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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正好相反,」費聿銘歎了口氣,把卿卿攬過去,嘴唇貼在她的額頭上,很輕地親吻著,空氣中是沒有點過的煙捲味道,在她鼻端慢慢濃重起來,然後是他低啞的聲音,艱難吐出了一串字,「他們讓我馬上跟你結婚,問我同意還是不同意。」

  太駭然,卿卿完全怔住了,體溫迅速地冷下去又熱燙起來,心口裡怦怦地跳,如同懸了一把不上不下的尖刀。他貼在她額頭上的嘴唇並不暖,樓道裡似乎有一陣穿流的冷風。卿卿想問他的話到了嘴邊又止住了,很久的時間,兩個人就這麼靠在一起,她下意識地抓著他身上的東西,不知是外衣還是他的手。

  等到心念都快斷了,她才怯怯地問,聲音低得不能再低:「你……同意了嗎?」

  聲音太細小,他好像根本沒聽到,也沒有回答,只是坐在那裡望著窗外。久到卿卿已經忘了之前他們談過什麼,直到地板上的涼意隔著墊在身下的衣服傳到她的四肢百骸的時候,費聿銘的聲音才異常清晰地響起來。

  「我沒有。」他說了中文,很短,幾乎不算是句子。

  就那麼三個字,擲地有聲,聽完後她的心裡一陣生疼。他重新坐直靠回原來的地方,與她保持了一些距離,鬆開手,又去撥她額頭的碎發。卿卿躲得很快,眼裡馬上要盈出淚來,她扭過頭不言不語,再轉回來時臉上勉強掛著一絲平淡,但費聿銘還是看見了順著她腮邊落下的兩滴眼淚。

  「卿卿,結婚是我和你的事,我不希望任何人干涉,也不太接受你家裡的方式。婚姻的基礎不是脅迫,而是互信、責任和愛。這個決定只有我們兩個能做,很理智地做。我現在沒法決定,並不是我不愛你,只是因為這樣的決定真的太草率。我們交往的時間還太短,不足以……總之,在我們沒準備好結婚前,可以不談這個嗎?我不想在結婚的壓力下跟你相處,我愛你,如果我們適合一起生活,總有一天自然而然地會結婚,不是嗎?」

  卿卿很想這麼反問一句:如果不是你說的這樣呢?

  她沒來得及對婚姻有太多憧憬,第一次與這個美好的詞擦肩而過,感覺竟然是心疼。她靠在背後的綠色植物上,辮子剮到上面的聖誕彩球,疼了一下。那疼幾秒鐘就過去了,可他一席話留給她的疼,久久都揮不開。

  這是第一次,他們見面沒有接吻,沒有熱烈的擁抱。他拉著她站起來,摟著她,一直貼在她額頭上,像兄長和朋友,或者更像個告別儀式。

  卿卿靜靜地站在他身前,找不到往日的甜蜜,對愛的感覺都恍惚了,但至少還是很眷戀他的。她踮起腳主動親了親他的臉頰,把藏在身後的聖誕賀卡送到他面前,又試圖藏起眼裡的淚光。

  她不能哭,至少不能在這個時候哭。

  「Merry Christmas!」

  「Merry Christmas!」他拿起地上的白盒子交到她手裡,難得會心地笑了,那個笑容很溫暖。

  兩個人還是手挽手走出學校,保安習慣性向他們打招呼,他們都沒聽見。

  他送她到香檳小鎮門口,一路上都在聽那盤叫《仙女座的夢》的CD。他們第一次約會時,他也在車上放的同一段音樂,縹緲的電子音符背後,旋律其實有些哀傷。

  要下車時,卿卿想說再見,又怕哭出來,只能不告而別。他猛地攔住她開門的手,從駕駛座一側靠過來,緊緊地摟著她的腰,整個人就貼在她背後。他什麼都不說,也不肯放手,呼吸穿透衣物灼得她背上一小塊肌膚跟著疼了起來。

  還是要回家的,卿卿跑過馬路,冷風掀起她的裙擺,外衣忘在教室裡沒有穿回來,他竟然沒注意到。

  聖誕假期的第二天,天空陰霾,雲後是更濃的雲,卿卿跟隨爺爺奶奶在入冬最冷的一天飛去了海南。

  第二十章分手,若即若離的關係

  海南的天空不再是陰霾的,晴空萬里,有時連一片雲彩都找不到。有三天的時間,卿卿就帶著毯子、墨鏡和防曬霜在沙灘上躺一整天。

  多數的時候,她只是望著天,或者海天相接的那一條長長的線,什麼都不去多想。望久了,自己漸漸失去方向,就遺失在一片靜默的藍色裡。

  她在城市出生,在城市長大,二十四年沒有好好兒地親近過海洋。當別人情不自禁地奔向大海、投身浪尖的時候,她反而安定下來,手掌裡握一把細沙,躺下去讓自己沉靜。她甚至沒有換上一件像樣的該在海邊穿的衣裳,只是光著腳,讓柔軟的沙滑過腳背的肌膚。

  多數時候,沙是熱燙的,傍晚以後才會轉涼,而她心裡的鈍痛還在延續,傷口的周圍結了一層薄痂,那是不碰的時候可以暫時忘卻疼痛的保護膜。

  疼痛需要時間治療,如同家人希望的,距離讓她冷卻下來。她有時是太冷了,也不哭也不笑,只望著遠遠的一波浪花出神。

  哭泣是軟弱的表現,更重要地是除了耗費體力心力以外,毫無意義。在這段跨越國界的感情開始時,她未預料到會有如此多的問題,經歷過後,雖然沒能變得心平氣和,但至少沒有再徒然給自己增加傷痛,畢竟他們並沒有分手,只是將有三個星期的時間不能見面而已。

  爺爺奶奶很少去打擾卿卿,他們看出她心情的低落與起伏,知道她需要一段獨處的時光。偶爾興起,她會提著小鐵桶像個孩子一樣在海邊的濕沙地上撿貝殼,但是收穫總是少得可憐,有時甚至只有一隻小小的寄居蟹和幾片殘破的貝殼碎片。如果有人問到這些,她會輕描淡寫地說結果並不重要,享受撿貝殼的樂趣就夠了。有時,她還會一個人躲到別人廢棄的沙子城堡裡枯坐一個下午,用一本故事書擋在臉上。黃昏的時候,爺爺奶奶找到她,她總是很快地從故事書下面露出臉,掛上一個撫慰式的微笑,然後陪著爺爺奶奶走上一段很長的路。她一個人走在他們後面,走一段就會停下來,等他們回頭叫她時,她才跑幾步追上去,然後她會在晚餐時不經意感歎一句:一個人沒有什麼不可以,只不過兩個人手挽手的感覺更快樂。

  說到這些小小的細微的感觸時,她會很快又換上一個微笑,不是因為她多麼開心,而是她努力在令身旁的人不要擔心。卿卿心事重重,一天比一天沉默,爺爺奶奶想像中的哭鬧在初到海南的三天裡都沒有出現。她獨自在海邊待的時間也越來越長,有時天黑了從窗外看過去,她還躺在面朝海的沙地上,望著天空。

  海邊的天空到了夜晚更美,星星密佈在藍絲絨裡,顯得比城市夜空的星星更大更亮。天氣晴好時,卿卿就沐浴著海風,在海邊仰著頭找星座,那時,她眼裡的傷感不用刻意演示,會盡情流露,偶爾會有一兩滴眼淚停在眼角,不久就被海風拂幹了。

  卿卿並不是完全不想痛哭,每到夜深時刻,她總是走到飯店的陽臺上靠在欄杆旁邊,望著沙灘上零星成雙的人影無限唏噓,然後再幻想著他們曾經相諧的那段日子。

  四個月,確實太短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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