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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我笑的很淡,幾乎只動了動嘴角:「母親剛剛過世,我一直悶在家裡太難過,總想她。今天就是想過來看看,順便散散心,沒別的意思,舅舅別多想。」

  孟嶼暮攙扶我和其餘董事敬禮示意:「各位董事好,身體原因有些不便,還請多多見諒。」

  每做一個動作,我的眼角餘光都在留意淩棠遠。他的臉色越來越平靜,對於我們的表演無動於衷,仿佛我只是個陌生人,不管做什麼都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沒錯,只要在淩翱,我們就是表兄妹。我是初來乍到搶奪家產的人,他沒有道理該表現出關愛態度。

  我坐下,始終垂著頭,心中的熱情開始冷卻。

  所有人都在討論對我來說很陌生的詞語,我竭力去記住與自己有關的消息。哪怕是一點點,對我來說都很重要。

  討論到繼承問題時,有董事說:「淩小姐二十三年沒回家,我們歡迎她。但是法律途徑還是要走的,孟總可以拿出證明請公司法律顧問按照淩老先生的意思分配股份,我們並無二話。」

  孟嶼暮靠在椅背上,冷冷的看著那人:「方董,你指的證明具體是什麼呢?」

  「淩家多一個繼承人總要出具確認血緣之類的證明,或者是當年的當事人說些證詞。」那人喋喋不休還想說,淩棠遠發話:「方董,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的意思是讓淩小姐和孟總去驗DNA?」

  這是一筆爛帳。我和孟嶼暮是同母異父,驗和不驗都證明不了什麼。

  我無所謂,但孟嶼暮臉上淡然的笑容驟然消失,他輕鬆笑笑:「我妹妹現在懷著身孕,身體又不好,我不捨得為這些瑣事操勞她。」

  淩棠遠輕蔑的笑笑:「表妹身體是不好,昨晚還說睡不著呢。」

  一句話甩過來,我和孟嶼暮都白了臉。其餘人也都開始竊竊私語。

  究竟有多少人知道我和淩棠遠的關係我不知道,但大家的表情分明帶了晦暗不清的曖昧卻能真真切切的感受,淩棠遠故意用譏諷挑起議論,我根本無力阻止。

  孟嶼暮在桌下按住我的手,我掙脫,咬住嘴唇深吸口氣,勉強自己開口:「謝謝表哥操心,不過有些事該做還是要做的。」

  淩棠遠定定看著我的臉,聲音低低啞啞的:「不用謝,反正我也幫不上忙,你做的很好,沒白學。」

  我的身子正在微微顫抖,心疼的厲害,表面上還是要裝作寬宏大量:「都是一家人,不用說見外的話。」

  淩伯笠哈哈大笑打斷我們之間緊張的氣氛:「是嘛,都是一家人,分什麼你我呢?這不是讓其他董事們看笑話?我決定了,證明是一定需要的,法律顧問那邊走走形式罷了,我外甥女和她母親長的這麼像,怎麼可能不是呢,不過沒辦法,我們還是要給董事會一個交待的。」

  孟嶼暮僵硬的身子勉強直起,微笑:「好,等婷婷身體好一些,我一定儘快辦。」

  「再說點別的吧!」淩伯笠順利的把話題轉移,會議室又恢復了起初的安靜。

  我坐在孟嶼暮身邊不敢抬頭,因為淩棠遠一直在笑,他的笑不大,卻讓隔著會議桌坐在對面的我不敢面對。

  對不起。棠遠,現在我還不能為你做什麼。

  被人安排的生活讓我沒有安全感,我怕最終我和孩子將束手就擒,我更怕財富戰勝愛情,有一日被你利用以後拋棄。雖然我知道你愛我,但我仍要自己拼一次。哪怕最後我把所有的一切都拱手給你,也是心甘情願。

  你謀算索取的和我自願拱手的,本質上有很大區別。

  所以,淩棠遠,請你原諒,我不會聽話,因為我還有最後的堅持。

  為了最後的尊嚴,我必須自己來。

  刹那聚散(下)

  會議結束,淩棠遠第一個轉身離開。隨在身後的董事們漸漸遮擋住他高大挺直的背影,竟沒留下一絲縫隙給我。

  我傻傻的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動彈不得,不知何時眼淚竟悄然爬滿臉頰,在暖風浮動下冰涼了心。

  我知道,高傲如他必然無法接受我的自作主張,我在此時站出爭奪屬於自己的股份無非等於招認自己業已背叛,就算我什麼都不肯說,他只怕已經篤定。

  我雙手撐在會議桌上,慢慢的站起,雙腿虛軟無力支住丟失心腸的身體。

  孟嶼暮從身後攙扶我顫抖的胳膊,我倔強的甩開,想邁步,腳跟無法站穩。他再度靠近,我回頭望著他溫和的表情,原本的避讓淪為認命接受。

  他輕聲的說:「棠遠在鬧小彆扭,你……別往心裡去。」

  我苦笑:「如果真是小彆扭還好。只怕他一時半會是不會原諒了。」

  淩棠遠那樣彆扭高傲的男人,決不會先放下身架來詢問我的心中所想,除非我認錯,他會一直堅持冷戰下去,我肯定。

  後悔嗎?也許吧。

  像母親那樣為愛人忍耐一輩子我也許可以做到,做一個背後港灣,靜靜等待他的倦怠歸航,靜靜等待他的風光無限,把自己全部信念都系在男人這根桅杆上,哪怕最終駛向他處忘記起點都無怨無悔。

  那是愛吧,沒有愛怎麼會模糊自己,甘願靜候。

  今天我才能理解母親的感受。以往為她不值的我,從不肯理解她的苦衷。

  可惜,我現在不能。我還年輕,突然面臨如此複雜陰暗的爭鬥,不敢放任自己去相信。在我眼前上演的故事沒有愛情,沒有親情,這裡留下的只有最後的殘忍和冷漠。

  不想最後失敗,我只能先學會離開。

  「出去走走,心情會好些。」孟嶼暮輕聲對我說,他攙扶我的大手堅定有力,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更不知道自己選擇的盟友是對是錯。

  若我與他如果真是兄妹,為什麼他不願意去做血緣鑒定?若我與他如果不是兄妹,為什麼他會盡心盡力幫我?

  「你……是我哥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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