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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他繼續注視我的唇型,沒有絲毫不悅,我覺得,我又理解正確了。

  再例如,他斜著眼睛對我說:"我渴了,給我拿牛奶去,如果你饞的話也可以多倒一杯。"

  我聽話,主動倒了一杯給他,然後他就會忙東忙西的忘掉,快要回房睡覺之前想起來,再惡狠狠的命令我把它喝了以免浪費。

  沒錯,這杯牛奶本來就是為我倒的,所以從他命令的那刻起,我就順從了。

  時間長了,我發現從前我背後罵他的行為挺幼稚的,罵了他,他又聽不見,自己還生悶氣,與其這樣兩邊不討好,不如先順著點,看看他究竟要做什麼,再決定我的對策。

  這不是人權的倒退,而是終於找到我們兩個人和諧相處的共同點。難得淩棠遠也喜歡我的乖巧,那我就當一隻披著綿羊皮的狼好了。

  雖然,我還沒什麼狼的劣性,但暗中算計他這點,已經有點值得商榷了。

  孟嶼暮這個人就像消失在天際裡,我根本無法和他聯繫,發的短信也不回,打電話過去也沒人接。並非我對他自身的事有著不符合自己身份的熱切關心,而是我總莫名的覺得,這事情一定和我有牽連,絕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

  可具體是什麼牽連,我又無法確定。

  看來,只有等他出現才能解開我的迷惑,當然,在這之前是先解決他的。

  淩棠遠似乎也有事瞞著我,每天空出大段的時間來陪我,仿佛怕我知道什麼離他而去,時時刻刻的盯人戰略讓我同樣心驚膽戰,好像周圍所有的事物全部圍繞我在發展,我卻茫然的一無所知,原地踏步。誰在保護我,誰在陷害我,我都無從知道。

  也許等他願意跟我坦白的時候,我才能真的放下忐忑吧。

  每天下午無事可做的時候我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胡思亂想,從最開始來北京和劉湘琴相識,到曄曄有病我回家奔忙籌錢,再到邁入淩家以來所經歷的風波,仿佛夢境一樣。當然,這個夢有好趨勢發展的跡象,但我仍覺得它是個夢,一個永遠都不真實的夢。

  似乎始終有一個幕後的手在操縱我命運的起伏,看不見,摸不著,卻無力與之抗衡。當然,這其中也有幕後大手無能為力的時候,曄曄的病,父親的絕情,我和淩家的偶然相識,以及我像傳說中的某個人,可這些似乎又是冥冥定數以外的東西,轉了一圈又回到起點,我還是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辦。

  漫無邊際胡思亂想的我,兩隻手來回掐著懷中泰迪熊的臉蛋,它棕色的毛在陽光下閃著絲絲銀光,深棕色的眼睛泛著光暈像極了淩棠遠,我掐得很開心。

  這就是他昨晚拿過來的神秘禮物,去除他前後語言過渡的中心意思就是從現在開始他要給我五個月大的寶寶攢禮物,第一個就是一個寶寶抱起來不沉的泰迪熊。

  他眼中的寶寶,大概超過了五歲,雖然泰迪熊的個子不大,但我可以預計在三歲之前,她都無法輕易抱住它,這個笨男人,有時可愛到了極點。

  為什麼他買的第一件禮物是女孩子喜歡的玩具熊,而不是槍,汽車之類的男孩子心中的聖品,這著實讓我的心忽悠了一下。

  似乎他並不想靠兒子賺取那些誘人的股份,卻不知男孩子是他母親對我的最基本要求。

  我輕輕對泰迪熊說:"你說,我是生女孩好,還是生男孩好?"

  泰迪熊只會對我笑,不能準確回答我。

  我兩邊都不能得罪,所以我兩邊都要滿足,雖然我知道一定會有一邊失望。醫生在產檢的時候說,我肚子裡只有一個胎音,所以只能滿足一個人。

  寂靜的客廳裡只有我一個人蜷縮在沙發上,濃重的傢俱,沉悶的裝飾,唯獨我還是一個喘息中的活物,慶倖我身上淡淡藍色的睡衣比較醒目,才讓人能夠一眼認出,原來沉默的房間裡還有一個活人。

  不知何時淩棠遠回來的,大概是望見我的可憐相,笑著說:"走,我帶你出去透透氣。"

  我聽話的穿好衣服鞋子卻發現他沒讓司機送我們,直接拉著我的手散步到社區門口才攔了一輛計程車,直奔簋街。

  冬日裡,夜晚來臨的早,路邊行人嘴邊冒著白嫋嫋的哈氣,弓著腰頂著風往家趕,有些商鋪開始關門,還有些裡面亮著灰暗的燈光依舊營業,一路上都是清冷的,唯獨這裡,人們熱火朝天的聚集,吃著喝著熱熱鬧鬧,幾乎每家都是爆滿。火爆的飯店裡喧嘩的厲害,淩棠遠找了一個靠窗的小桌子坐下,點了很多我見都沒見過的東西。他對我喊:"出來了就高興點,你總是板著臉,看著就沒胃口。"

  我咧嘴笑了,打量周圍人,他們是那麼喜歡用高談闊論來宣洩自己內心的快樂和喜悅,說的罵的都是最尋常人的感情,可惜,淩棠遠聽不到,他一定以為這裡很安靜,很適合聊天,殊不知這裡和他常去的飯店有著天壤之別。

  可我,更喜歡這裡,這裡有人的氣息,像個真正吃飯的地方,不用小心翼翼的找餐具,不用萬分謹慎的悄聲說話,我可以帶著塑膠手套抓起小龍蝦剝殼,我可以用裝啤酒的大杯子喝果汁,所有的一切都很愜意自在的,雖然我的臉上沒有太大的笑容,但淩棠遠應該知道我是很高興的,因為這頓飯我到淩家以後吃過最多的一次。他一邊滿意的看著我吃飯,一邊笑呵呵的對老闆喊結帳,今天的他也不同,更像個剛剛畢業的學生,雖然身上穿著不菲的西裝,卻依然保留剛剛離校時的豪爽和純真。

  他朝我笑,朝所有人笑,和正常人一樣,根本看不出來他是個心防很重,耳朵又失聰的人。

  也許,環境感染了他,同樣,他也感染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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