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心(48)_瞬間傾城

四十八

　　"看見了。"雖然嘴裡的辣氣緩了些，但鼻子還有點囔囔的。

　　他不耐煩的說："真沒看出來你哪像她。"

　　"我是比不上她。"我苦澀的笑笑，這是實話，可惜實話總有點傷人。

　　淩棠遠見我表情不對，神色有些莫名，沉了聲："她當年也跟你一樣。"

　　跟我一樣像土包子？我不認為他是在誇我，反而有些寬慰人的嫌疑，可我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能端起盤子說："淩先生還想吃點什麼，我去拿。"

　　"別以為你留在我身邊，就有機會和她一樣出人頭地，我不會讓你有這個機會。"不知想到什麼，他冷冷的聲音又在我背後響起，讓人呼吸頓顯困難。

　　"我知道我自己在淩家什麼地位，我就是你們淩家買來的工具，人可以爬高，工具只能靠在牆上原地不動，我不會妄想。"虛軟的腳幾乎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我只能用盡全身力氣說完這些話，狼狽的逃離觀景台。

　　是阿，我太明白自己的身份了。不用他們天天月月年年的耳提面訴，我也知道自己到底在淩家扮演怎樣的角色。

　　我是淩棠遠的生育機器，惟有生了兒子才可以換回一段可笑的婚姻，生了女兒還要煎熬到債務還清的那天才能離開。我沒資格去干涉淩家內部的事務，更沒資格用淩家當跳板另尋高處。這樣的婚姻是我最好的結果，儘管幼年時對婚姻憧憬並非如此，儘管為金錢放棄讀書心有不甘都必須認命，我的一生已經被淩棠遠買斷，無權再行支配，除非他願意放開手放我離去，不要再給我幻想。

　　才兩個月而已，我就因為對淩棠遠僅存的幻想妄念了最不該妄念的東西，才會如此神不守舍。幸好明白的還不太遲，我還有機會恪守自己的本分。

　　恪守自己作為工具和武器的本分。

　　先找個僻靜的地方穩定好情緒，默默走到餐台前把東西拿好，還沒等走過餐台，孟嶼暮疾步走過來悄聲問："你還好吧？"

　　我下意識的蹭蹭臉，因為芥末辣出的眼淚已經風乾，便坦然的笑著回答他："還行。"

　　孟嶼暮的眼神裡除了擔憂就是擔憂，這讓我有些不解。如果剛剛我的感覺沒錯，他應該也是很愛方靜的，現在巴巴跑過來關切我的安危，舉動著實有點怪異。

　　我猶豫："孟先生你去忙吧，我這邊不用費心了。"

　　孟嶼暮走近我沒有說話，只是偷偷把什麼東西塞到我的盤子下面，我連忙用手接住，東西硬硬的，還有一條細長的鏈子。

　　我攥緊了，抬頭疑惑的看他，他淡淡笑著說："聽說，你下個星期快過生日了，單獨送你禮物怕棠遠不高興，你收下就好。"

　　"今天本來是你的生日，我連禮物都沒準備，還讓你送我東西……"說到這裡，我覺得很愧疚，畢竟被壽星送禮物代表賓客的失職，可剛說到一半才想起，到淩家已經兩個月了，我兜裡從未揣過錢，更別說刻意去給他挑選禮物，即便是挑了，我又拿什麼付帳？

　　住在淩家的日子無憂無慮，吃穿不愁，出門有專車接送，回家更是萬物俱全，我沒有需要花錢的地方，更沒有機會單獨出門，所以不曾理會這些，今天突然想起來才覺得自己竟生活在尷尬的真空環境裡。

　　孟嶼暮似乎理解我的為難處境："以後補給我就行了，利息算禮物裡。"

　　我也笑了，感激他的善解人意，一連說了幾聲謝謝，他擺手剛想說些什麼，我的喉嚨裡突然泛起酸水，生怕失態連話都來不及說，趕緊捂住嘴跌撞的朝衛生間奔去，一時間鼻腔中，嘴巴裡，牙齒縫，喉嚨上都蔓延上酸水，趴在馬桶邊吐了幾口，又覺得胃裡空空的什麼都吐不出來。

　　眼淚鼻涕條件反射般的流下來，我狼狽不堪的擦著，怕反復只能再挺會兒，又蹲了幾分種，感覺反應來了又吐了兩口，還是什麼都沒吐出來，我長出口氣扶著牆走到洗手台旁，身邊是位雍容夫人正在補妝，她見我出來善意笑笑："幾個月了？"

　　"什麼幾個月？"我驚奇的看著她，她以為自己失言，隨即訕笑解釋："我看你吐還以為是懷孕了，如果不是，你就是吃了什麼東西不對胃口，以後吃東西要小心阿，大概是腸胃毛病。"

　　我茫然的望著她洗完手離開的背影，再移過視線，對著鏡子裡比哭還難看的笑臉發呆，手也無力的垂在洗手臺上，冰冷的觸覺和金屬的撞擊使得我渾身冰冷。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怎麼會這麼巧？剛剛一定是芥末吃多了腸胃不舒服。一邊不停的反復寬慰自己一邊努力吸氣，勉強站直身體，："不可能，怎麼可能呢。我前不久還來的月事……"

　　驀然驚覺，這個前不久居然是上上個月的事，這個月已經過了好久還沒來。

　　眼前的一切開始混亂起來，渾身顫抖的我仍咬著牙故作若無其事的走出衛生間，門一開就發現孟嶼暮站在外面，我想我的臉色一定不好看，因為我看見他抬頭時，他的臉色更陰鬱，"你沒事吧。"

　　淩家眾人都不想這個孩子降臨，除了淩棠遠母子。當然也包括孟嶼暮。如果此時我說出心中的恐慌，他不會真心幫我。我告誡自己表情要放鬆，一定要表現出鎮定，滿不在乎的說："沒事，剛剛芥末吃多了，胃辣的難受。"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我的臉色，試探的問："用不用我請朋友幫你看看？他是醫生。"

　　"不用了，我吃兩塊蛋糕壓壓就好。"我笑著說，隨即把手中的項鍊攤開："謝謝你的生日禮物，不過光有禮物不行，我還沒吃到生日蛋糕，說起來你這個壽星有點摳門呢，不捨得給客人吃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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