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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我進考場那年,母親坐在這裡等我,今天曄曄進考場,換成我坐在同樣的地方等他。

  母親老了,曄曄還小,此次我若離去,恐怕一年兩年都回不來一趟,不知道未來的日子,他們會怎樣過……

  "姐,我出來了。"曄曄笑眯眯的走到我面前,搖晃著手,想要喚回我的眼神。

  他身邊隨行的杜老師笑著對我說:"墨墨,這次你弟弟答的不錯,估計考個本一沒問題,你們姐弟倆可真用功,兩個都能考上大學,將來曄曄你也像姐姐一樣考研,碩士博士一直讀下去,那你就是我們縣第一個博士了。"

  杜老師原本就是曾經教過我的老師,她看我們姐弟倆長大,說話自然親密些。

  "謝謝杜老師,改天去我們家玩。"我抿嘴笑著說。別人誇獎曄曄,比誇獎我還讓我高興。

  和她打過招呼,我拖著曄曄的手往公車站走,他的腳步緩慢,很像在用腳步拖住時間,不讓它們迅速溜走。

  "姐,你是不是要走了?"曄曄側臉問我。

  他手術完畢醒來後曾經問過錢的來歷,我和母親對他統一口徑說:是我在北京結識的男朋友幫了忙,等他手術痊癒後我還是要回北京繼續讀書。雖然曄曄對我從來沒有提及過這個男人覺得有些詫異,但還是默許了我們的蹩腳解釋。

  也許他知道,我們姐弟最後的時間也就不過區區百日,所以經常磨我多陪陪他。

  我不在家讀書時,母親說,曄曄已經如同成年的男子漢,一肩承擔家內家外的大小事務,不再用她操心。可偏在此時,他又像似回到與我幼時嬉鬧的模樣,每天賴在我的身邊,說笑,玩鬧,讀書,做事,久久不肯離去。

  明白他心思的我,心中更加難受,勉強露出笑容回答:"是阿,等你開學了,我也得回去讀書了。"

  "姐,他們會供你讀書嗎?"曄曄突然問道,似乎已經知道什麼內情。

  也難怪他會知道,村子裡已經沸沸揚揚有些話頭,我帶淩家女人過來相看的事想必已經被改編的分外精彩。

  曄曄已經成年,而且高考已過,我願意和盤向他托出。

  "會,而且他們家為人和善,我過去以後生活應該會很順意。以後咱們家只發愁怎麼花錢,不發愁怎麼賺錢了。"雖然坦白,但我仍有些隱瞞。

  "你喜歡他嗎?"曄曄攥緊我的手,手骨節別在一起,有些疼。

  我低頭想想淩棠遠那日無禮的舉動,忍住手上疼痛,微微笑笑:"喜歡和不喜歡本來就是一線之間,今天不喜歡,也許明天就喜歡,今天喜歡,也許明天就不喜歡,誰能說得准呢。"

  "姐,等過幾年我工作了,咱們賺錢還他們家。"憋了半天,曄曄只能說出這句安慰我的話。

  還得清嗎?只要我去了淩家,怕是再也還不清了。

  我點頭笑答:"好,過兩年我們還他們家。"

  曄曄拖著我的手抹了一把眼角,我伸出空閒的左手摸摸他的發頂。

  聽到我的回答,曄曄有些釋然,而我知道,那不過是句孩子氣的話。

  這段婚姻因錢而起,等到結束時,恐怕就不止用錢解決這麼簡單了。

  日子是拖不過去的,該來的終有一天會來到。

  一清早,曄曄不知道去了哪裡,母親在門口望了幾次都沒看見他的身影。

  母親把家收拾了,又在我睡過的床前貼了塊紅紙充當喜字討個吉利。

  淩家沒有正式迎娶儀式,因為這原本就不是結婚。

  據說大爹家的小女兒被接去淩家只是為了適應生活,不想大爹覺得女兒過去了自然就是結婚,這已經是板上釘釘動搖不了的事,於是提前跟鄰居們發了喜糖,殊不知,這中間的環套太多自己先失了面子。

  父親不知從哪裡得到的消息,他家停了幾個月的炊煙昨日再次嫋嫋升起,又托人捎過信來:說什麼縣城淩家準備那頓酒宴他們會去給我撐撐面子。

  面子阿,面子。他這一生的面子怕也只有此時才能體現了。

  女兒嫁了一個富貴人家,爹娘共榮。

  我冷笑著讓帶信的人說:請他去吧,我自有安排。他等他的,我不去就是,誰是誰的面子,誰又能成全誰?父親一定不明白,嫁入富貴人家的女兒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就讓他不明白吧,糊塗總比明白了好。

  淩家早先來過淩家鎮的兩位女人來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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