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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五天后,淩家很守信用。不僅送來錢,來人還監督我們將曄曄送入手術室。

  忐忑的我坐在手術室外握著母親的手,空調下,我和她手心裡都是濕濡濡的汗,粘住我們的言語。

  八個小時的手術,曄曄的病情比我們想像的還要重。所以我慶倖,幸好有了淩家突如其來的橫插一杠,否則,曄曄的病恐怕只能拖下去,直到死亡。

  醫生進進出出,護士忙忙碌碌,我和母親只能靠在醫院的牆上等待最後的結果。

  醫生說,手術還是有25%的失敗概率,我們逃不過。如果曄曄挺不下手術臺,我就真的白賣這麼多錢了。

  手術室門口懸掛的那盞手術燈滅的時候,心立刻提到嗓子眼,直到帶著口罩的醫生走出門,我才放開母親的手,選擇直接去問,"醫生,我弟弟的病……"

  "手術很成功,幸虧手術及時,再晚兩天就不知道手術能不能成功了。"醫生透過口罩發出的聲音聽上去悶悶的,卻給我們帶來全部希望,我抑制不住內心激動,不住的向他鞠躬,母親也流著眼淚謝他,醫生客氣兩句,轉身離去。

  此時,我心裡唯一的想法就是,行,這次交易,值了。

  曄曄恢復的很快。

  沒到五月,人已經可以下地走動。大約是他年紀小的原因,當然,也有淩家給錢給的富裕,我們用的又全是好藥的關係。

  每天他就端著書本補習落下的功課,每晚都要勸幾次才肯趟下睡覺。眼看他痊癒的日子日漸臨近,一天像三天那麼過,真恨不能多陪他幾天。

  母親讓我求求淩家,等曄曄高考以後再走,她也好給我添些新婚用的東西,我倒是沒用她去置辦什麼,但還是想打個電話求求她們,能寬限幾天讓我看曄曄入考場。

  我按照淩家給我留下的電話號碼打過去,先說明了弟弟的病情,電話裡淩阿姨的態度很冷淡,聽我詢問可不可以晚點過去 ,她冷冷的回答:"晚點也行,你最好把家都安頓妥再來北京,別過來兩天又跑回去,我們家折騰不起。"

  我低聲下氣的又問:"我還希望淩阿姨能在結婚前把我弟弟的學費先給他留下。"

  "你覺得你有權力跟我討價還價嗎?"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琢磨不透,聽上去非常不悅。

  "沒有。"我只是在闡述事實,她卻得到了滿足:"知道就好。"

  見她滿意了,我又陪笑了一次,"淩阿姨,那,是不是能把我弟弟的學費先留下?"

  話筒那頭,對方停住聲音,我心跳陡然加快。

  負氣逞口舌之快不是我以往的性格,今天說不出為什麼,總覺得如果我就一直低下頭去,會被她踩到腳下,如果說了,也許會爭取來更大福利。

  "果然你弟弟手術成功,你腰板就直了。"她突然笑出來,讓人琢磨不出話裡的含義,我不敢再堅持:"淩阿姨,我不是那個意思。"

  "好,你離開家那天,我會把錢給你弟弟。"她再次強調了錢字。

  我詫異的握住聽筒,有點不敢相信她的輕易妥協。

  淩阿姨似乎也知道我的想法,冷笑道:"別得意,如果不是你太像那個人了,根本不值這麼多。

  我不知道該不該問自己到底像誰,更不知道如果不像,是不是就不用和淩棠遠結婚了。路在我面前已經畫好,只能說走或者不走。至於怎麼走,為什麼走,以及走完以後會有怎樣的結果都由不得我。

  "是,您說的對,我根本不值得這麼多,我等弟弟高考結束,一定去北京,謝謝您。"我態度誠懇。

  痛打落水狗的行為,有錢人做不出來,他們不屑與狼狽的人計較許多,怕丟了身份。所以我發現,放低自己是個好辦法。

  果然,淩棠遠的母親沒興趣聽我卑微自嘲,當即掛斷電話。

  我苦笑,也放下電話。準備等待曄曄上考場那天的到來。

  母親終究還是為我置辦了兩套結婚用的被子,大紅的龍鳳緞子被面,內裡裹的是新彈的棉花,乾爽厚實的被子蓋在身上又軟,又暖。

  六月時節,潮濕悶熱,她蹲在做被子棉胎的鋪子門口監工,飛揚的白絮沾上了她花白的鬢髮,沒人能分清,哪縷是棉絮,哪縷是白髮。

  我曾多次勸她不要給我做被子,一來,我走的時候不會帶,二來,淩家也不屑用,可她執意要做,大約為的是彌補自己心中對我的虧欠吧,我推託不掉,也只能由她。

  曄曄進入考場那天,身體已經恢復一多半,我們提前聯繫了高考辦,縣上按照曄曄的特殊病情為他單獨開闢的特別考場,考場裡只有三位老師、一位醫護工作者和他一名考生。

  考試三天,我坐在考場外三天。從日東升起,到日西斜落,從曄曄笑呵呵走進考場,到曄曄笑呵呵走出考場。

  等待的時間並不難熬,只是心中有些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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