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局長(61)_黃淩

六十一

　　「督促督促，檢查檢查，可能會好些，不一定能起根本作用。」梁敬業慢條斯理地說。

　　艾吾言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了市里搞的百強鄉鎮排名。鄉鎮合併後，原先的排名就要打亂，要重新進行洗牌。誰是老大誰是老二，會有新的說法。

　　艾吾言像發現新大陸似的說：「不是有百強鄉鎮排名嗎？咱也排他一傢伙，對鄉鎮制約制約。他們不重視統計工作，不一定不要強鄉強鎮這個榮譽。」

　　歐陽春想了想，說：「中是中，可百強鄉鎮是全市排，政治上沒啥鼓勵，經濟上沒多少獎勵，不像省裡搞的『十面旗幟』排序，當上『十面旗幟』名利雙收。百強鄉鎮排名排的是個虛名，鄉鎮根本不在乎，誰去爭？要我說，咱也學省裡搞的縣域經濟綜合實力排序，每年排排鄉鎮經濟實力，讓縣裡獎勵獎勵先進鄉鎮。哪個鄉鎮不想爭先、不想得獎勵？」

　　排序是把雙刃劍，有積極的促進作用，操作不好也起副作用，會助長數字上的相互攀比與弄虛作假。不過，在一個縣範圍內，數字又是下管一級，相對來說，好控制些。艾吾言沉思了片刻，說：「不妨試一年，不中，咱再收。」

　　「這不也叫摸著石頭過河嘛。據我所知，外縣有的已經開展了這項工作，效果還不錯。」歐陽春說，「一給鄉鎮排名次，鄉鎮不敢不重視，縣局的數字也好報了。」

　　艾吾言想了想，說：「行，你拿方案吧。方案出來，我再找縣領導彙報一下。」說罷，看了看歐陽春，補充說：「不管啥辦法，一條，實事求是的原則咱不能違背。真實是數字的靈魂，這個到啥時候都不能丟。」

　　歐陽春很快把排序方案拿出來了。

　　省對縣排序是二十項指標。參照這個排序指標體系，增增減減，確定了二十二項指標及相應的權重。指標包括GDP、人均GDP、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總額、人均固定資產投資、農民人均純收入、人均糧食產量、工業增加值、二三產業占增加值的比重，等等。有總量指標、人均指標、速度指標。從統計專業角度講，這個考核體系是比較科學的。

　　艾吾言看了看方案，沒有馬上表態，對歐陽春說：「為了慎重起見，開個會再討論一下吧，讓專業人員參加。看指標資料好取得不好取得，權重確定得合適不合適。」

　　「這個體系，與政府目標考核相吻合，既能滿足咱們報表數位的需要，又能對鄉鎮起到制約作用。」歐陽春解釋，「方方面面的指標都有，卡死他了，想不報也不行。」

　　「如果鄉鎮不在乎呢？你排你的序，我不當先進，甘居人後，咋辦？」艾吾言擔憂著。

　　歐陽春看看艾吾言，胸有成竹地說：「艾局長，你把心放到肚裡吧。他們不爭取，自然有人拿他們說事。」歐陽春停了停，又說：「關鍵得說服縣領導，最好以『兩辦』檔下發。」

　　這話說到了點子上。你搞的方案再科學，領導不允許你搞，就是廢紙一張。艾吾言想了想，說：「我擔心的也是這個。你集中一下人，讓大家再提提。有意見就再完善一下，沒意見，我去找楊縣長鄭縣長。」

　　歐陽春組織專業人員在科室裡集中討論。歐陽春向大家講了制定鄉鎮經濟實力排序指標體系的動因、指標設置原則、權重大小確定的依據。大家都非常高興，你一言我一語，情緒高漲。

　　梁敬業說：「早該有一套這樣的辦法了，不然，咱們說話，鄉鎮根本都不搭理你。要知道，平時都是咱求著人家，讓人家報報表報數位。被動呀！」

　　「可不是，下個鄉，一聽說是統計局的，根本不甩你。」張量深有體會地說，「有了考核體系就好了。」

　　「孫悟空再能，一個緊箍咒就把他辦了。不聽話？不聽話就念他！」有人插話說，好像對鄉鎮有仇似的。

　　孫梅看了看大家，不耐煩地高聲大喊：「跑題啦！東扯葫蘆西扯瓢的。艾局長讓咱們提提還有沒有漏洞，不是讓咱們『公報私仇』發牢騷的。誰有屁就放，沒屁別損咱統計局。難道咱是利用職權欺壓鄉鎮？」

　　她的話一落，歐陽春首先笑了。沒想到平時文雅有餘的孫梅，關鍵時刻這麼「關鍵」，出口成「髒」。大家也不惱，跟著笑了。梁敬業說：「咋啦，大家的話沒道理？省裡還對各縣排序呢！要是不排序，誰還整天孫子一樣巴結上面？」

　　「這也是上行下效、如法炮製嘛！要上綱上線說是統計局以權謀私，首先得『繩一繩』上面。」穆榮剛爭辯著。

　　歐陽春用手壓了壓，說：「咱大家也別搞『窩裡鬥』了。這個理無須辯論，大家心裡跟明鏡似的。既然搞，就有搞的必要。沒必要，誰閑得蛋痛呀，搞恁些指標，排來排去，煩不煩人？玩遊戲也不是這種玩法。」他說罷，挨著一個指標一個指標地念，每念一個問有沒有意見。

　　討論可真熱烈。焦點不是指標設置得合理不合理，好不好操作，而是集中在「必要不必要」上。最後，思想達到高度的統一，沒有一個人反對。

　　「艾局長，這是大家的心聲呢！」討論罷，歐陽春給艾吾言彙報，拿著指標方案，感歎不已地說：「咱們搞這個東西，也是順應民聲，隨大趨勢而動。這樣搞，有把握，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不至於半途而廢、半路流產。」

　　「但願如此吧！」艾吾言滿懷欣喜，卻不露聲色。說罷，對歐陽春說：「走，見見頭兒去！」

　　艾吾言和歐陽春先給楊常務彙報。楊常務拿著指標體系看了半天也沒搞明白，把指標體系材料往桌上一甩說：「搞恁球複雜，誰知道哪兒是哪兒。有個統計辦就中啦。你知道成立統計辦費多大事嗎？知足吧，艾吾言！」

　　「楊縣長，鄉鎮統計管道仍然不夠暢通。統計辦有其名無其實，調動不了統計物件的積極性，鄉鎮配合也不夠。統計辦都快成聾子耳朵了。」艾吾言說，「設置一套指標，給鄉鎮排排序，這是一種制約與激勵措施。一排序，他們就真正重視統計工作了。」

　　「你這不是六指撓癢多一道子嗎？」楊常務疑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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