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局長(37)_黃淩

三十七

　　「一來就找你們麻煩，不好意思呀。」艾吾言笑笑說，他知道，劉書記的批評是變相的恭維，正像《沙家浜》裡新四軍給沙奶奶提意見一樣，也像領導的民主生活會批評某某領導「不愛惜身體，沒明沒白地工作」一樣。

　　「艾局長，上回給你彙報壓基數的事兒，我們可按說定的操作了。基數壓不下來，以後我們的經濟指標在數字就上不去。」劉書記走在樓梯上，扭臉朝身邊的艾吾言說。早些天，劉書記給艾吾言通個電話，想把他們鎮的工業基數壓下來。他們鎮的基數太大，再往上報沒法報了。

　　「你們也不能操之過急，歷史形成的，要擠水也得穩步有序。」艾吾言說，「對了，劉書記，不能光做數字表面文章，還得真正地關注一下統計工作呀！」

　　劉書記走到了二樓，掏出鑰匙開辦公室的門，一聽艾吾言的話，好像他桃園鎮不重視統計工作似的。他鑰匙停在鎖裡沒扭，轉過臉對艾吾言說：「艾局長呀，其他鄉鎮我不知道，在桃園鎮，我是最重視統計工作的。統計人員的辦公條件最寬鬆，包的村也是小村。」說罷，開了門，讓著：「請進請進！」

　　劉書記的辦公室有兩間房那麼大，裡面的擺設也上檔次。艾吾言心想，鄉鎮與鄉鎮是不同啊！在經濟基礎好的鄉鎮，工作也好開展，鄉鎮統計也跟著沾光。

　　劉書記把手提包往桌上一放，彎腰從桌櫃裡取出一盒茶葉，朝艾吾言揚了揚說：「一個朋友送的，嘗嘗？色香，口感，都挺不錯的。」說罷，走向飲水機。

　　梁敬業很有眼色，疾步搶在劉書記前面，說：「劉書記，我來！」梁敬業給艾吾言、歐陽春每人倒了一杯，也給劉書記倒了一杯。劉書記有專用水杯，是不銹鋼的。

　　劉書記喝了一口水，說：「領導們有啥指示？」

　　如今，「領導」一詞濫用了，對誰都稱領導。妻子對丈夫、丈夫對妻子，不稱當家的，改稱領導了。機關大院裡的人，只要有個一官半職，人們也都尊稱為領導，見了面會說：「領導，你好！」「忙啥咧，領導？」到了鄉鎮，鄉鎮的人對縣裡來的統稱為領導。還有「指示」一詞，也被濫用了。

　　艾吾言笑了笑，說：「劉書記，這個月的報表，其他鄉鎮都報了，就差你們鎮了，我們主要是來問問情況。再不報就影響全縣上報，市里已催過幾遍了。」

　　艾吾言故意把話說得重了點，他這樣說也是機關「慣例」。比如下通知開會，明明有多人沒來，通知會說「就差你一人了」。再如，某個事不太嚴重，機關的人會上綱上線說「這可是事關全域的大事，書記縣長都已過問了」。

　　「不是村委換屆嘛，全鎮都服務這個中心。所以……馬上報，我通知統計。」劉書記說罷，真的拿起電話通知辦公室：「叫小粉來我屋一趟，縣統計局領導過來了。」

　　不大一會兒，鎮統計蘇小粉敲門進了劉書記的屋，見了艾局長，熱情地打招呼：「艾局長，過來了。就說你們來，沒見到你們的車。」

　　「報表咋回事？」劉書記問小粉。

　　「正在做，快完了。」小粉回答。

　　說過報表，艾吾言讓劉書記多關注關注統計工作，還說了下一步鄉鎮統計工作完善問題，希望桃園鎮先走一步，當個樣板。

　　劉書記笑笑，說：「這個沒問題，保證全力支持。統計工作也是經濟工作嘛，甚至還是政治工作。咱們艾山縣不是要『GDP超千億，奪回一面旗』嘛！哈哈哈！」

　　「謝謝劉書記，能理解就行。」艾吾言說。說罷，艾吾言一看時間不早了，得把話繞到要錢的事上。想了想，又說：「統計工作被人看不起，更沒多少人支持了。」

　　「艾局長，你言重了。」劉書記笑了笑，「說句良心話，我是高看統計一眼，厚愛一層的。只要是統計上的事兒，我優先考慮。不信，你問小粉。是不是，小粉？」邊說邊給小粉使眼色。

　　小粉趕緊說：「我們劉書記對統計是沒啥說的，要人給人，要錢給錢。就是縣局領導來了，也不怠慢。嘿嘿。」

　　艾吾言聽著，覺得是時候了，就厚著臉皮，欲言又止地說：「劉書記，今天來，還有個事兒想請你幫個忙。」

　　「只要我能幫上的，沒問題。」一提幫忙，劉書記的臉稍稍一沉，平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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