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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靳知遠沒有說話,微微眯起了眼睛。

  悠悠立刻有些心虛,補上一句:「我馬上要考口譯了。」

  他沒再說什麼,外邊陽光太強烈,射得眼睛發疼,於是不置可否:「嗯。」

  她出去接了個電話,靳知遠隨手翻她的書,在某一頁的邊角還用彩筆劃了一個小小的豬頭,就忍不住想笑。小丫頭掩上門,跑到自己位置上,臉色有些古怪。他隨口問她:「你媽媽?」悠悠搖頭,又低頭看書。

  後街出去是一色的餐館,靳知遠到的時候已經晚了,包廂裡坐滿了人。一個大四學長請客,畢業在即,馬上要去北京找工作,就在走之前吃頓散夥飯。吃飯也就這樣,不外乎胡亂的互相進酒,或者鎮的住場的人說些笑話,再玩幾個遊戲,最後都喝的醉醺醺的,女生便扶著男生出來。

  周夏陽見到靳知遠一個人,就打招呼:「師兄,悠悠不來麼?」

  靳知遠笑的有些無奈:「準備考試呢。」

  周夏陽偷偷的笑,「悠悠最近睡眠不足啊,最近曾天洋感情受挫了,可憐半夜還打電話來訴苦,我們整個寢室都睡不好覺。」她忽然停了一停,發現靳知遠的嘴角抿了抿,帶了幾分強硬,於是識相的不再開口。

  此時的悠悠陪著曾天洋,聽他大倒苦水,他居然還又加了一份油炸花生米,悠悠嚇得忙對老闆說「不要了」。看他這個陣勢,分明是想借酒消愁了。

  曾天洋膚色黑,喝了很多,倒也看不出臉紅,自己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施悠悠,下次你被人甩了,我第一個出來陪你喝酒。」

  悠悠笑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多謝你未雨綢繆啊。」

  其實天算不如人算,後來那一天還真來了。這樣一想,有些隨口而來的話也真是奇妙。

  靳知遠的位置靠著街,一群人在玩真心話大冒險,酒瓶子轉到誰就回答一個問題。這一輪又轉到了蘇漾,她倒是大方:「你們誰問?」這樣的機會可以盤問著名的美女,自然人人都不想錯過,當即有人說:「咱們商量一下再問,機會難得。」

  商量了一陣,終於還是拋出了最爛俗的問題:「美女,為什麼一直單身?」

  周夏陽湊近孫治的耳朵說了句話,孫治就看著靳知遠笑,靳知遠斜睨他們一眼,不以為意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蘇漾簡單的說:「有喜歡的人,觀望中。」立刻有人吹了一聲口哨,怪聲怪氣的說:「說者有意啊……」這一群人玩得慣了,互相間的心思怎麼會不清楚?周夏陽的臉色倒是微微沉下來,撥弄手中的酒杯,默不作聲。

  孫治也隨著眾人笑,邊低聲安慰她:「你看看那個人,有沒有半點放在心裡的意思?」她就偷偷去看靳知遠,他的神色有幾分古怪,目光專注的看著窗外,像雕塑一樣靜默了數秒,忽然起身出門。

  施悠悠扶著曾天洋在往學校走,曾天洋一手攬了她的肩膀,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他有些醉了,一邊往前走一邊在找手機,悠悠就幫他拿了包,讓他低頭亂翻:「扛不住了吧?你早幾天怎麼不找人家?天天對著我鬼哭狼嚎的!」

  忽然聽到有人在背後喊自己名字,悠悠回頭,如釋重負,一下子就笑靨如花:「靳知遠,你幫我扶一下他,這個人怎麼醉成這樣子啊……我都沒辦法了……」

  靳知遠只穿了一件毛衣就出來,一邊扶住了曾天洋,一邊淡淡的打量她:「你喝酒了?」

  「我只喝了一杯。曾天洋今天瘋了,啤酒兌著白酒喝,搞成這樣。」她也低了頭去幫他手機,一邊有些不耐煩:「我們先送你回去吧?你回去再找行不行啊?」

  靳知遠神色愈加冷淡,卻不作聲,看著周夏陽和孫治也出來了。

  「快進去吧,一屋子人都看著呢。」孫治慢慢的跟在周夏陽身後,意味深長的沖靳知遠笑,隨意的指了指飯店那塊玻璃窗。

  靳知遠像是沒有聽見,轉頭對孫治說:「孫治,幫忙把他扶回去。」周夏陽捏了捏悠悠的手,微微使了眼色,順勢就接過曾天洋的書包。

  悠悠看著三個人走遠,這才反應過來:「啊?我送他回去就好了啊!」

  靳知遠扶了她的肩,微微用力:「走吧,一起去吃飯。」

  「哎,你去吧,我都吃過了。」悠悠握了握他的手,「怎麼穿這麼少啊?你快進去吧,我走了。」

  靳知遠卻用力攥住了她,語氣雖輕,卻沒有放開的意思:「你陪曾天洋不是吃飯?」

  「噢!他失戀了啊!死纏著我要喝酒,我有什麼辦法?」悠悠想起來就有些懊喪。可是靳知遠微微眯起了眼睛,一點沒有退讓的意思。

  無星之夜,寒風吹得悠悠縮了縮脖子,她有些彆扭的看著他,還沒開口,後面追出了飯店小老闆,一邊在喊:「同學,你的圍巾忘拿了吧?」

  悠悠下意識的摸摸自己脖子,回走了幾步接過,連連道謝。等到再轉身面對他,神色也冷淡下來:「我真的不去了,先走了。」她清楚的看到那個包廂裡,似乎人人的目光投向這裡,一個個都是饒有興趣,不由一陣厭煩:「靳知遠你怎麼了啊?就吃個飯的小事,這麼計較幹嘛啊?我就是不願意去,我帶牙套很自卑,不想讓誰誰誰看笑話,行不行?」

  這樣的話,靳知遠還真沒想到,一時間說不上來,不怒反笑:「誰看你笑話?我想和你一起吃飯就是看你笑話?」他的眼睛眯了起來,漆黑的眸子再也找不到往日的清晰透亮。

  悠悠脾氣上來,狠狠的甩開他的手:「愛怎麼說怎麼說。」到底撂下他一個人,轉身就快步走了。越走就越覺得委屈,她以前不愛和不熟的人的一起玩,總覺得那是自虐,明明不熟,就要拼命的找話題找共同的愛好,所以更多的時候寧願獨來獨往。她也不明白,戀愛是兩個人的事,但是生活還是應該分開的,總不可能硬生生的將一切都合二為一吧?

  靳知遠有些醒悟過來,又有些懊惱,他很清楚自己剛才到底在不爽什麼:為什麼自己的女朋友寧願陪著別的男生吃飯,也不像和自己在一起?他那樣遷就和寵愛她,卻似乎沒辦法讓她徹底的融入自己的生活。而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似乎在提醒他:是不是該控制一下自己的佔有欲?這種情緒太陌生,以至於一下子湧上來的時候,他全然不知道該如何去排解。

  再回到飯店的時候靳知遠已是若無其事,他笑笑,拿了一個酒杯:「我自己喝一杯,還有事,就先走了。」也不等什麼,拿了大衣起身就走。大約是都看出了他心情不佳,一桌的人互相看了一幾眼,笑呵呵的不再挽留。

  寒風凜凜,溫度的驟然降低並沒有讓自己清醒起來。靳知遠忽然覺得有些迷茫,分不清自己心裡在想些什麼。大概有嫉妒,又有被拒絕的憤怒,然而更多的是心煩意亂。不過十幾分鐘,心底竟然有些後悔,明知她是個爽快又不拘小節的丫頭,又比自己小,反倒真和她慪氣。這樣想著,不知不覺走到了教學樓一側的小路上,拿出了手機。

  「靳知遠。」

  蘇漾因為喝了酒,又吹了風,臉上更加泛出嬌豔的淡粉。她一直走在他的身後,那人只穿著一件毛衣,大衣便漫不經心的搭在手臂上。腳步那樣快,幾乎叫人追趕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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