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山楂樹之戀Ⅱ | 上頁 下頁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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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紅一看就看到半夜,有時周寧都從麻將桌上回來了,楊紅還捨不得放下書睡覺。周寧知道叫她不看也沒用,楊紅做什麼事一旦入了迷,比他還厲害。 周甯有時睡前也把楊紅的書拿起來看幾頁,當作催眠曲,一般都是翻個幾頁就哈欠連天,說比《政治經濟學》還催眠。 周寧有「性」趣的時候,也不催楊紅,就讓她在那裡看書,自己爬上床,在楊紅身邊躺下,把手伸進楊紅的睡衣裡,在她身上四處遊走。楊紅推他的手,說:「別搗亂,讓我看書,還有一點沒看完。」 周寧說:「我又沒叫你不看,我做我的事,你看你的書,別理我就是了。」說著,仍然在那裡「上下其手」。楊紅被他摸得氣喘吁吁,看不下去,就丟了書,閉上眼。 周寧就把書撿回來,塞到楊紅手裡,極懇切地勸她:「接著看,接著看,看書要專心致志,心無二用,千萬不要半途而廢。」 楊紅喘著氣,罵他:「你這樣搗亂,我還怎麼專心致志?」這正是周寧要的效果。周寧暗自笑著,手更不老實,等楊紅忍不住來求他。 楊紅問他:「為什麼書裡電視裡的男人就那麼纏綿多情,現實生活裡的男人就光想著這事呢?」 周寧一聽這話,又看見楊紅閉著眼,仿佛靈魂出竅的樣子,就覺得自己身上硬的東西軟了,軟的東西都僵硬了,便收了手,平躺在床上,眼望著天花板,恨恨地說:「你們女人一看書就看得走火入魔,不知道又把我當作了哪個雲軒、飛鵬之類的小白臉了。掃黃真應該首先把瓊瑤什麼的給掃了。這些年,我們男人不知道幫她書裡的小白臉做了多少床上功夫。男人真可憐,要跟這些無孔不入的情敵鬥,不知什麼時候就戴了文學綠帽子。」 楊紅認真地說:「我是問你正經話,為什麼現實生活裡的男人就不像書裡的男人那樣纏綿多情呢?」 周寧懶洋洋地說:「那還不簡單?因為電視裡的小白臉都是下半身不頂用的嘛,只好把工作重心轉移到上半身來。你看他們那種娘娘腔,就知道他們是陽痿不舉、舉而不堅、堅而不久、見花就謝。說不定下了銀幕就沿街找那些電線杆子上貼的專治陽痿的廣告看呢。」 「你一說就說下流了。像《亂世佳人》裡的白瑞德,能文能武,他也是下半身不行?」 周寧說:「我不曉得什麼白瑞德,黑瑞德,反正生活裡是沒有那樣纏綿的男人的,所以作家才寫在書裡哄你們這些傻女人,賺你們的眼淚。」 楊紅特別喜歡《亂世佳人》裡的白瑞德,情那麼堅,心那麼細,郝思嘉愛的是衛希禮,他還是那麼癡癡地愛著郝思嘉。郝思嘉夜晚做噩夢驚醒,他會在那裡慢慢開解。這麼好的男人,就只能是作家編出來的? 楊紅固執地說:「可是藝術是來源於生活的呀,如果生活裡面沒有,書裡怎麼會有呢?」 周寧打個哈欠,說:「誰知道,可能是來源於生活的反面吧。我認識幾個H大作家班的人,多半是醜得沒人要,閑得無聊,在那裡神編亂造,把自己想像成一個千人追、萬人愛的主角,滿足一下自己的虛榮心。不寫這些東西打發時間,還能幹什麼? 2 楊紅聽周寧提起H大作家班的事,追根究底的毛病又犯了,就跑到校圖書館翻看以前的校報、省報,終於在一張省報上找到了H大某屆作家班的報導。 H大辦的作家班,只收頗有名氣的作家,讓他們裝模作樣地修幾門課,就發個大學文憑。H大辦班的目的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主要是利用作家的名氣和筆桿,為學校打開知名度。 作家都是清高的,不會為個文憑折腰。男作家報名讀作家班的,動機都比較高雅,主要是挖掘素材和靈感,順便也挖掘一下H大的女生們。男作家看到H大女生都黃口黃面的,就把騎士風度發揚光大,義不容辭地要為性無知的女本科生啟蒙,為性饑渴的女研究生效勞。女作家來H大作家班的動機比較單純,主要是接觸一下男作家,如果不幸碰上幾個為她們墜入情網的男本科生男研究生什麼的,也只好捨命陪君子。 楊紅看過其中幾位元作家的作品,都是些唯美純情的,故事纏綿悱惻,文字清麗動人。男主角都是德才兼備,多情如白馬王子。女主角更不得了,那份美麗,恨不得讓女主角自毀容貌,以平民憤。 但楊紅一看作家們的近照就大失所望。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攝影師沒有使出黔驢之技,在楊紅看來,大部分作家都是其貌不揚,對有的人,用這個詞還有詞不達意、隔靴搔癢的感覺。如果不是出於對作家的尊敬,楊紅差不多要說有幾個是形象猥瑣。看著那些照片,楊紅心裡就想,是不是H大招生簡章上對外貌有這麼一條要求,而自己沒看見啊? 看了這些作家的近照,就把楊紅看得洩氣了。怪只怪有些作家愛以第一人稱創作,在那裡一路「我」、「我」的,楊紅就以為那都是他們自身的故事。即使不是以第一人稱寫的,也只怪他們寫得太逼真,讓楊紅認為作家還是在寫他們自己,只不過為了達到無處不在的觀察效果,把「我」換成了一個名字。這樣一想,楊紅就覺得周寧說的有些道理,美好的愛情都是作家編出來的,而且是由其貌不揚的作家編出來的,源於生活的反面,正因為人間沒有纏綿悱惻的愛情,作家才異想天開地編出來——與其說是賺女人眼淚,不如說是賺出版社稿費。 受了這個致命的打擊,楊紅對看小說也失去了興趣,注意力又轉到現實生活中來,並開始向文學的反面——哲學方面發展,由具體走向抽象,由個性走向共性。 想到自己的生活,楊紅就很哲學地想,恩怨或許真能忘卻,真情也許仍然存在,但一個人的個性卻是很難改變的,或者說人的共性是很難改變的。也許女人生來就是「情詩」,而男人生來就是「淫詩」。雖然男女都覺得自己在愛,但因為對愛的理解不同,女人很難感覺到男人的愛,總覺得他們不愛,或是愛得不夠。而男人總覺得女人的眼睛有毛病,明擺在那裡的愛,她們卻看不見,在那裡無事生非,要證據,要表達,等到男人興致勃勃地來表達了,她們又說那不是她們期待的表達。 不知不覺的,楊紅就把自己上升到一個哲學家的高度了,看問題的時候,就很能抽象一下了,不光看到男人的個性,也看到男人的共性,感覺已不再是「周寧是首淫詩」,而是「男人都是淫詩」。 站在一個哲學家的高度,就像飄飛在半空中一樣,有點居高臨下看世界的味道。楊紅現在就能心平氣和地看到:地上有個楊紅,正在為丈夫不跟她如膠似漆生氣,不過,你看看你的周圍,很多女人都在為她們的丈夫不跟她們如膠似漆生氣呢。男人就是這樣的啦,他們不是不愛女人,只是他們的愛是陣發性的、間歇性的、局部性的、具體的、粗獷的、如火如荼的、上來得快也下去得快的、有時候甚至是自私的。改造他們是不容易的,生他們的氣是於事無補的,為他們難受是要傷自己的身體的,跟他們離婚是很麻煩的,再找一個是不能保證一蟹好過一蟹的…… 據說男人生來就是哲學家,他們看女人,往往可以從一個抽象的高度看到一些共性,所以他們會說「天涯何處無芳草」。芳草是什麼?就是女人,不是張家的大小姐,也不是李家的二閨女,只是女人的代名詞。只要是女人,他們就有可能去愛,去娶,去性。得不到這個女人,還有那個女人可以代替。善於看到女人共性的男人即便是說自己的妻子或女朋友,也喜歡以一些泛指的詞開頭:「你們女人哪……」、「女人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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