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山楂樹之戀Ⅱ | 上頁 下頁
二〇


  4

  其實周寧也是一夜沒睡好,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了,見楊紅也不跟他說話,知道她還在生氣,也不好意思叫她給自己做早飯,就到水房漱洗了一下,又去上廁所,來來回回從楊紅身邊路過了兩三次,希望楊紅會跟他說句話,像平時那樣問一聲早飯吃什麼。結果楊紅只是一聲不吭地在那裡煮面。周寧覺得她是真的生氣了,板著個臉,仿佛嫌他住了她的屋,吃了她的飯一樣。周寧也是一個有骨氣的人,不願看著別人的臉色吃飯,於是把心一橫,也不跟楊紅打招呼,就下樓去了。

  周寧賭氣出去,也沒有心思打牌,又不知道到哪裡去,只好漫無目的地在校園裡逛了半天,就走到他跟楊紅以前約會經常去的湖邊,找了一處陰涼地躺下,不知道這件事該怎麼了結,只希望楊紅會想起這個地方,來湖邊找他。

  周甯想,楊紅大概是在生我打麻將的氣,可能忍了好久了,才會來這麼大一個爆發。但是這怪我一個人麼?我把牌場開到家裡,你不高興,繃著個臉,搞得我在朋友面前沒面子。我帶你去打牌,你又不肯去,去了也是一再要走,搞得別人三缺一。你叫我不去打牌,我就不去,結果你又說我可以去。等我去了,你又不高興,搞得我每次打牌都是一心兩用,又要顧牌場,又怕你在家生氣,沒有哪一場牌是安安心心地打到底了的,搞得牌友都笑我怕老婆。女人怎麼這麼變化無常、出爾反爾呢?周寧想,兩個人之間為打牌發生這些矛盾,主要還是因為楊紅沒什麼愛好,如果她像自己一樣,也有一些愛好和特長,她也會忙得分身無術,就不會需要他天天陪在家裡了。

  周寧想來想去,拿不准楊紅昨晚發那個脾氣,究竟是為什麼。打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照說楊紅也早已習慣了。是因為洗碗的事嗎?應該也不是,因為自己昨天洗了碗的。所以昨晚那場脾氣,只可能是一種暗示,想叫他自己明白他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人了。本來嘛,一個男人,不能養活自己的老婆,反而要靠老婆來養,哪個女人會不生氣?

  周寧有點委屈地想,我也不是故意不去掙錢,是學校那邊要搞到九月才報到,我有什麼辦法?我去打麻將,不也是想掙一點錢,至少付自己的飯錢,減少你一點負擔嗎?當然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交過錢給家裡,但牌場上的事,誰說得准,贏了錢,你不能不留錢防輸。再說我交錢給你,你就知道我打的是帶彩的麻將了,那還不把我吃了?

  餓到中午,周寧實在有點撐不下去了,就跑到學校食堂裡,跟來買飯的人換了一點飯菜票,買了一點飯菜,也不敢在食堂吃,怕別人看見會說他被老婆趕出來了,就把飯端到湖邊去吃,邊吃邊流眼淚,幸好自己打牌還賺了一點錢,不然連飯都沒得吃。想到這裡,周寧免不了又把自己貧窮的一生回想了一通,越想越覺得自己身世可憐,怪只怪自己命不好,生在一個窮山溝的窮人家裡。如果自己有大把的錢,會像今天這樣躲在這裡吃飯嗎?自己可以到首飾店去買一個沉甸甸的金戒指,拿回去戴在楊紅手指上,保證她馬上就不生氣了。聽人說,就算女人跟男人有仇,跟珠寶是沒仇的。可惜自己沒有錢,像現在這樣,就算想轉個彎,把矛盾化解了,楊紅也只會認為他是來蹭她的飯的。

  周甯又把楊紅對他的好想了一遍,覺得楊紅實在是個好人,以楊紅的長相和家境,找個比他有錢有勢的人真是易如反掌,但楊紅屈尊俯就地跟他好了這麼久,真的是不容易了。周寧想,我也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即便楊紅不要我了,等我有了錢,還是要加倍報答楊紅的。想到楊紅可能會不要他了,周甯又悲從中來,少不得又流了一陣淚。

  到了晚上,情侶們一對對地在湖邊出現了,看到周寧,都有點詫異,又有點同情。周寧想,望什麼望?老子談戀愛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裡摸風。你們也不用太開心,等你們結了婚,也會有這一天的。周寧看著那些目光灼灼的男生,知道他們心裡都在轉什麼念頭。跑到湖邊來的男生,多半都是女朋友還沒讓他們得逞的,不然誰還跑到這裡來?還不早就找個僻靜地方把女朋友就地正法了?周寧再看那些女的,覺得她們跟楊紅當初一樣,傻得可愛又可恨,以為男朋友約她們來湖邊就是為了看那幾顆到處都能看見的星星,聽她們嘰嘰呱呱地講些不相干的事。

  夏日的晚上,湖邊蚊子也多起來了。周寧想,我不能在這裡待一夜,待在這裡真的要讓蚊子抬走了。我也不能到別人家去借宿,讓別人笑話,而且大家都是一間十平米的房子,容納不下我。人一到晚上,如果還沒有一個歸宿,就特別心酸。看到別人家燈火,就想:有個家多好啊!

  到最後,周寧也想好了,不管楊紅要不要我,我今天先回去試探一下,就說是去拿箱子的,今天太晚了,在你這裡借住一個晚上,明天再買汽車票回老家去。如果楊紅挽留一下,那就說明她心裡還有一份情;如果她不挽留呢?周寧昏昏地想,那就沒辦法了,只好回老家去了。如果楊紅都不要我了,我還留在這裡幹什麼呢?

  周寧回到家裡,見屋子裡漆黑一團,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以為楊紅已經回老家去了。周寧悶悶地開了燈,看見楊紅躺在床上,閉著眼,但是兩眼紅腫,知道她在家哭過了,就走到床邊問一句:吃了飯沒有?楊紅聽他一問,也不知為什麼,覺得傷心得要命,就再也忍不住,嗚嗚地哭起來,像小貓一樣貼到他懷裡。

  兩個人摟成一團,哭了好長時間,楊紅哭得抖抖索索的,周寧也一直跟著流淚。楊紅沒問周寧去了哪裡,也不講自己以為他離去是如何傷心的,不想讓他知道自己那些擔心,免得他以後拿出來當個笑話,更不想讓他今後有恃無恐,得寸進尺。

  周甯見楊紅願意伏在他懷裡了,也松了一口氣,看來還沒有到回周家沖的地步。他沒問楊紅昨晚為什麼生氣,明擺著的事嘛,女人供養一個男人時間長了,討厭一個窮男人,也是可以理解,可以原諒的。她現在願意在我懷裡哭,說明她對我還是有一份情的,自己以後要多賺一點錢,分擔這個家庭的負擔,這樣楊紅就不會生氣了,自己才能挺起腰杆來做人。想到「做人」兩個字,周寧馬上覺得自己的腰杆挺起來了,於是付諸實行,摟著楊紅,做起人來。

  5

  這一場風波把楊紅和周寧搞得疲憊不堪,兩個人都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來。起來後,楊紅去做了飯,兩個人也不管是早飯還是午飯,都狠狠吃了一頓。周寧實在是太累了,下午又睡了一陣。晚上楊紅對周寧說:「聽說今晚學校放一部俄國電影,叫《黑比姆白耳朵》或者是《白比姆黑耳朵》,聽說挺感人的,我們去看吧。」

  兩個人就像從前談戀愛時那樣,周寧一手拿兩個小凳,另一隻手牽著楊紅,走去看學校的露天電影。楊紅被周寧牽著,就覺得很安逸,腦筋不用想任何問題,就這麼傻乎乎地跟他走,不管他把自己領到哪裡去,只要牽著手,不走丟就行。

  電影放映場就是學校的一個操場,前面有個舞臺,有時在那裡表演節目,週末就在舞臺上拉起一個大銀幕放電影。操場後面是個小山坡,長著一些樹,都挺高的。願意坐在操場上的人就去早一點,一排一排地擺了小凳子,坐得密密麻麻的。楊紅和周寧不喜歡夾雜在人群中坐在操場上,嫌擠,再說又眾目睽睽,不好搞小動作,一般都是遠遠地坐在後面小山坡上,因為旁邊有樹,像隔出一個個小空間,他們就叫那裡是「包廂」。

  周寧找到一個包廂,把兩個凳子仍像以前那樣一前一後地放好,讓楊紅坐在前面,自己坐在後面,伸開兩臂,摟著楊紅。結婚後,這還是他們兩個第一次來看露天電影,仿佛回到了熱戀的日子,都有點心潮澎湃的感覺。

  電影是講一個孤獨的老人和一條狗的故事。看到最後,老人心臟病發作,但無力打電話求救,是那條狗奮力推開門,跑到外面帶來了救援的人。當救護車載著老人離去的時候,那條狗一直在車後追著跑,很感人的那種。俄國影片煽情靠的不是大哭大喊或感人對話,而是靠音樂和畫面。

  楊紅看著銀幕上那一地黃葉、一片陰沉的天空、一個孤獨的老人和一條忠誠的狗,加上耳邊是一種帶著淡淡的哀傷的音樂,覺得心裡堵得慌。突然周寧把嘴湊到她耳邊,動情地對她說:「我們兩個人要白頭到老,不要像這個可憐的老人一樣,一個人……」楊紅忍不住,猛點著頭,流下淚來。

  回家後,周寧說,不早了,我們都去洗澡吧,好早點睡。楊紅見周寧沒有出去打麻將的意思,高興極了,連忙跑到女廁所裡面的浴室裡用冷水沖了個澡。

  等她沖完回來時,周寧早已等在家裡了。楊紅笑他:「你這麼快?走到浴室了沒有啊?」

  周寧邪邪地說:「你放心,肯定洗乾淨了的,你不信可以檢查。」說著就走到楊紅跟前,拉起她的睡裙,朝上一翻,就像剝筍一樣,把睡裙從她頭上脫下來了。楊紅捂著胸,紅著臉,小聲說:「你搞什麼鬼?燈也不關,窗簾也不拉上。」

  周寧說:「七樓,誰看得見?看見了也只有羡慕的份。」說著就一把抱起楊紅,往床邊走。楊紅擔心自己太重,小聲說:「快放下,看扭了你的腰。」周寧說:「我的腰有勁得很,過一會我扭給你看。」

  周甯把楊紅放在床上,幾下就退去她剩下的衣衫,也不關燈,就在燈下看她。周寧還是第一次這樣細細打量楊紅裸露的軀體,不禁讚歎道:「你好白啊!真的像用牛奶洗過一樣。每一個地方都這麼有彈性,跟我以前想像的一樣。」楊紅被他看得渾身燥熱,掙扎著要去關燈,被周寧按在床上,動彈不得,只好閉著眼,紅了臉,像喝醉了一樣,感覺周寧的眼光像電吹風一樣,掃到哪裡,哪裡就一陣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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