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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咋啦,你那手機能叫那女人知道,就不准找你彙報工作的人知道?」

  聽到這話,栗致炟惱羞成怒,不知怎的,他順手抓起茶几上的一隻景德鎮高級瓷杯摜到客廳的石材地板上,隨著那杯子的粉身碎骨,屋子裡立即發出清脆的響聲。劉嫂趕緊從廚房出來,看這場景,也不敢向前,只是驚愕地站立在門口。那羅虹哪裡示弱,女人到這種時候,已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她也順手掂起另一隻景德鎮茶杯,用力地將它摔在地上,誰知那迸飛的碎瓷竟撞擊到大廳吊燈的一隻燈泡,使地上與空中的響聲交融一起,頓時形成轟頂炸耳的雷鳴。劉嫂再也站不住了,趕緊小跑過來拉住羅虹,也不知說什麼是好,只是拉住她往裡屋走。正在氣頭上的女人,哪裡吃保姆的勸解,她怒吼道:

  「別管我,忙你的去!」劉嫂叫女主人怒獅般的吼聲震住了,她拉住羅虹的手不知是松了,還是繼續地拉,一時竟怔怔地不知所措。此刻的栗致炟卻是被羅虹的對攻架勢打蒙了,他沒有再繼續反擊,只是片刻間,他就清醒過來,怎能與她對攻呢?也不該摔東西出氣,幸好這時四鄰大多還沒回家,要是讓他們聽到自家劈里啪啦摔傢伙,還不知會誤解成什麼呢,萬一老婆嘴松,再向來勸解的人說出點什麼,豈不是家醜外揚了嗎?栗致炟畢竟是有修養的人物,就是在發脾氣時,他還是能強制地壓住火氣,硬是把嘴封住,獨個坐在客廳一隅的沙發上,不再說話,也不理睬羅虹。那羅虹卻餘怒未消,還要發牢騷怨言,這時的劉嫂見男主人停住了動作,才稍稍恢復正常,她結結實實地拉住羅虹的胳膊,連拉帶擁地一道進了臥室,安慰女主人幾句,又為她倒上一杯水。見羅虹歪在了床上,方一路小碎步地跑至客廳,用掃帚把瓷杯殘骸掃進灰鬥裡,又為栗致炟沏上一杯熱茶,才走進廚房。栗致炟哪裡真想與羅虹大吵大鬧,只是羅虹的話太叫他忌諱,觸動了他敏感的神經。這時候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火是怎麼發出來的。是啊!無論是誰聽到這種話,就像兩片打火石相擊,不起火才怪哩。羅虹並不因為丈夫的起火停止自己的打火,她是故意往這種容易起火的敏感部位撞擊,也許女人到了控制不住男人的地步,這是能實施的一種發洩出氣的手法。但是這種手法並不高明,它除了激怒男人挑起戰爭,結果只能使二人的鴻溝愈加擴大,從而也傷害了自己。這樣的二人戰爭連續發生幾次,栗致炟就清醒起來,對他這樣身份的人物來說,無論幹什麼注重的是效果和結果,不能只是自然的發洩。所以他就控制自己,竭盡全力地壓制衝動的感情,麻醉敏感的神經。再不順心,也不說話,以沉默的戰術應對女人的「挑釁」。這樣一來,羅虹更難受了,她無法也無處去發洩去出氣了。有時候她要挑起戰火,發動攻勢,可是對方就是不應戰,不出場,這不僅使她失望,也使她更是憋氣。不過,人也有不能沉默的時候,栗致炟的沉默戰術也有失敗的時候,是當他在家翻箱倒櫃尋覓某份資料時,發現了諸多來歷不明的禮品,其中叫他震驚的是竟有那麼多價值連城的珠寶首飾。南非鑽石、緬甸玉、白金項鍊、寶石戒指,竟然還有分量不輕的金磚金條。栗致炟頭上冒汗了,他的震驚悄然地轉化為震怒,顫抖著把他發現的金銀財寶扔到臥室的實木地板上,嚴厲地質問女人,這些東西是哪裡來的?!不過,這次他的發怒不像往常那樣暴躁,那樣聲音高昂,這次的發怒並不是怒吼,而是壓低了八度的聲音。但是那低音是威嚴的、鄭重的。男人在發音前還特別將主臥的木門關死。還有一點不同的是,這次二人戰爭格局完全變了,變成女人沉默,戰火似乎是男人挑起的,任憑丈夫的男低音怎麼咆哮,女人卻從容不迫,以沉默應對面前的憤怒暴跳、急風驟雨。也許,羅虹是故意這樣做的,她是學習老公慣用的沉默戰術。她雖然還沒將這種手法上升到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理論高度,但是她確實在實踐著這種報復。栗致炟終於也嘗到了這種戰術的狠辣,品出這種戰術的厲害。但是,他還是不知道這是女人對他的報復,他也沒有設身處地換位思考妻子在他的沉默戰術中,受過多少這樣的熬磨、這樣的痛苦。他沒時間沒精力為她著想,他只是覺得她愈來愈不懂道理了,愈來愈沒有規矩了,愈來愈不像話了。這場戰爭經過幾天的僵持,連沉默的一方都難再忍受沉默了,也是女人比男人心軟的緣故,她有點可憐他了,看著丈夫焦急的痛苦的怒容,她覺得把他已經折磨得差不多了,就把送那寶玉首飾的人的長相大致描述一下,還說她就知道這些,那是男人的朋友,女人問那麼多幹啥。栗致炟相信了妻子的答案,他開始琢磨怎麼處理「後事」了。他哪裡知道,送禮的人臨走時專門留下一張名片,還讓羅虹給市長捎話,說他來過了。這一切,羅虹都「貪污」了。在羅虹的心中,並不以為這樣做只是自己的不對,誰叫丈夫總是不老實交待他的外遇故事,老是對自己冷若冰霜呢。其實,栗致炟追問的這類事何止是那金銀財寶,她羅虹代市長收的禮還有多起,只要丈夫不追問,她權當忘了這事。好多事栗致炟哪裡顧得上追問,他連發現都沒發現,連知道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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