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市長後院 >
四十四


  「吃那玩意兒幹啥?價格高得要命,花的卻是冤枉錢,不去——不去。」

  「那就換個地方,你看——」

  陸霖知曉市長的脾氣,他若是不想去的地方,你就別再糾纏,他煩糾纏。本來,市長不去吃鮑魚,也在陸霖預料之中,那家鮑魚館可謂汴陽高檔飯店中消費最高最猛的一家,百分之九十的就餐者是為了巴結上邊的人才去消費的,也都是為求有權有勢的人辦事,才捨得花那被市長稱為的冤枉錢的。一般朋友聚會,家人改善生活,才不會去那個鮑魚館呢。市長這級人物,早已不稀罕吃什麼了,不過,作為想做東的陸霖,必須在市長面前表現出他的大方,他應該從最高規格的飯店請起,只有在貴客不情願的情況下,再看人家眼色適當降低規格。所以,他是以徵詢對方意見的口吻問話的。

  「陸霖啊!這麼久啦,你還不瞭解我,午飯嘛,原則是八個字,就地取材,因陋就簡。」

  「也好,那就到迎賓館去,那裡餐館不下七八家,就地取材吧。」

  「對,我得去看看女兒了,她不是正在迎賓館嗎?」

  「是——是,走——」他們一道上了停在屋門口的帕薩特轎車,陸霖專門調了公司一輛中檔車,他知道栗致炟的脾氣,討厭坐豪華轎車,他不是那類愛張揚顯赫裝點門面的人,他不想讓自己乘的車引人注目,他喜愛平淡,喜愛不被人注意。若是說心裡話,這陣兒他想步行到迎賓館,龍城社區距那裡很近,可謂只是一牆之隔。可是,步行這段路,即使很短,也有可能遇上認得他的人,那就得寒暄一番。或被認得他的路人指點一番,他想省略這些過場,只有鑽進車裡,封閉起來,短短的路程就快捷多了。想到這些,有時候他挺羡慕平民生活哩,平民們多自由、多隨意啊,哪裡像他市長,整天像走在舞臺上的演員,走到哪裡,都像是在舞臺上,又都像是扮演著一種角色,作為不計其數的觀眾——老百姓們都在眾目睽睽地看著自己。這種想法卻不能向人傾訴,因為沒人相信這是真話,反而會背後議論他不誠實、虛偽,得了好處還賣乖。是啊!多少人想當官想風光卻沒那官命,你當上了官,風光起來了,鬼才相信你不想做官不想風光而想去做平民百姓哩。唉,沒辦法。其實,雖然都是做官的人,人與人的感覺、想法也有不同啊!可是,誰理解他呢?那就把有些話憋在心裡,埋藏起來,不說。

  帕薩特只是在迎賓館的幾條道路上稍一轉悠,就看見了那輛極為耀眼誘人的紅色法拉利了。這時,帕薩特就停了下來,車裡的兩個人專心看那輛跑起來的跑車。真是不簡單,女兒已經能自如地開著它賓士了,直行、拐彎、轉圈,她都能不停頓地純熟地駕馭。栗致炟透過車窗玻璃遠遠地望著身穿白底紅色圖案運動服的女兒,更覺得她天真爛漫、清純可愛。坐在汽車後排的妻子羅虹,他卻沒有看見。是坐在萌萌身旁的麗麗先發現了她的老闆陸霖,就指示萌萌把車開到帕薩特身旁。兩車相會,車裡的五個人先後出來了,陸霖看到羅虹下了車,就馬上走過去,熱情地叫著嫂夫人,邊伸手與她相握,麗麗走至栗致炟身邊,邊親切地問候栗市長好,辛苦了,邊恭敬地與栗致炟握手。這時陸霖十分關切地問萌萌,是否早已餓了。萌萌不在意地說,開著車時就不覺得餓,這會兒停下來,還真餓了,她說得大家都笑起來。陸霖就說,那就先解決餓的問題,你們看,是去——他面朝萌萌一家三口,徵求大家的意見。

  「找個環境安靜點的地方,吃什麼都可以的。」是栗致炟指明了去處。對於他,的確是這樣,吃什麼都無所謂的,關鍵是環境的選擇。

  「好,咱們去五號餐廳,那裡最安靜,環境還寬敞乾淨。」陸霖指明了位置。迎賓館共有八家餐館,一幢客房大樓配一家餐飲,五號樓位於迎賓館的西北隅,它的餐飲是以家常菜為特色的,由於那幢樓的客房設施有點老化,所以光顧的人就少,但是它的餐飲業還是可以的,這方面,陸霖很是瞭解。

  午宴時,在徵求大家意見後,陸霖把下午的活動敲定了。午飯甘休息會兒,嫂夫人就到他預約好的迎賓館內設的雅文美容廳做美容保健了,萌萌由麗麗陪著到溫泉游泳館游泳戲水,栗市長會見一個朋友,這也是老早就打算結識的一個人物。晚餐嘛,可以晚一點,就在別墅裡設家宴,晚飯後就不走了,住在這裡,領略一下龍城的夏夜風情,明天吃過早點,分別由專車送各位,絕不誤大家上班上學。陸霖的安排正合栗致炟的心意,他很想在龍城住上一夜,可總是沒有機會,還是陸老闆善解人意,也是他對朋友的盛情,栗致炟一家欣然接受了陸霖的安排。

  大約是下午四點鐘,陸霖帶著易大師來到栗致炟所在的別墅,栗致炟客氣地讓易大師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陸霖親自到飲水機旁為二人沏茶。對於易大師,栗致炟早有所聞,傳說中的易大師是個很傳奇的人物,他于八十年代初畢業於一所很有名氣的大學,因為學的是哲學專業,畢業後到一所專科學校做了哲學教師,後來又進政府當公務員,再後來就辭去公職,專門研究《易經》。據說他在大學哲學系讀書時,就攻讀過不少有關《易經》的書。在栗致炟的心中,眼前的易大師沒有他想像的年長,看上去這位被輿論稱為大師的人物大約有四十五歲,面貌衣著都很樸實,說話是地道的鐘南省方言,老家就在本省偏遠的一個縣城。據他說,他是從七八歲時,就跟祖父學《易經》了,雖然也是在縣城的小學上學,課外的時間常聽祖父講一些傳統文化。特別是講授《易經》,儘管祖父下的工夫很大,他還是聽不大懂,雖然不懂,卻有了興趣,總覺得這裡面很神秘深奧,就像徘徊在一幢神秘莊園的院牆外邊,好奇心一直促使他想破門而入,去看看裡面的秘密和神奇。可是,這扇大門一直沒有被他打開,直到大學畢業許多年以後,也是在他始終不渝地攻堅下,這扇大門終於打開了,他進去了。他說那年他已屆不惑之年,方讀懂了《易經》。兩個人的交談是很隨意的、和諧的,栗致炟沒有市長高官的架子,易大師也沒有大師的威嚴,兩個人都很謙虛,也很誠懇。栗致炟突然提出這樣一個問題:

  「你為什麼辭去國家公務員之職,專門去研究《易經》?」

  「那是在我讀懂《易經》的時候,方知道這部大書的真正價值,我就想掌握它、運用它、駕馭它,僅僅是讀懂,是遠遠達不到這種目的的。我若仍在做某種另外的工作,與《易經》沒有關係,我就沒有精力完成這種想法。還有一點,對我果斷辭職起了推動作用,那是當我通過一些資訊,獲悉海外一些國家和地區已經非常重視咱們的《易經》了,其中專門研究《易經》的人已很有建樹,他們一些很出名的大學專門設了中國的《易經》課程,已經有了專攻《易經》的學生和講授《易經》的老師,如果咱們不努力,很可能重演歷史的悲哀。就像中國一些古代的發明,多少世紀過去了,這發明在中國沒有發展,卻在國外大放異彩。」

  接著栗致炟又問他辭去公職後的生活狀況。易大師說,開始,他去過幾所大學,這些大學已經設立了《易經》課程,其中有他的母校。他到大學拜師求教,不恥下問,因為他去拜師求教的地方都是對《易經》有著很多研究成果的學府,這樣,他就集多家之長,補自己之短。之後,他又將這種理論與祖父和父親傳授給自己的「學易心得」結合起來,融會貫通,慢慢地找到了《易經》的原理,悟出了這部大書的真諦。

  栗致炟很想問他另一個問題,就是生活來源的情況,誰給他發工資呢?收入有多少?可是他又覺得這問題太俗,況且也觸及到隱私,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改口問他,大部分時間在什麼地方從業。

  易大師已經覺察到栗致炟的言外之意,他就實話實說起來:

  「現在好多了,不像剛辭職那幾年,經濟斷了來源,只好把家裡的積蓄傾囊倒出,還供不上我拜師學易的費用,只好借債維持生活。」

  栗致炟對易大師的回話覺得還不夠意思,他想多瞭解些這方面的故事。這時陸霖又打開了一包蘇煙,他已經是第五次為二位敬煙了。易大師是個敏感的人,他看栗致炟態度謙遜隨和,誠懇可交,也就更放開了些說出他的故事。如今他已被國家的一個以弘揚傳統文化為宗旨的社團組織聘請為高級顧問,能登上這個職位的人,在這家組織裡僅有三人。他每年有一半時間是在海外活動,常有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南韓及日本的一些團體向他發出邀請,請他講學或策劃什麼,或向他諮詢什麼。也有美國、加拿大的朋友邀請他,多是大財團、大老闆和政府高官要員。一年中的另一半時間,有一半稍多些是在國內最大的兩三個城市,剩餘的時間才回到老家鐘南省,這些時間大多是在省城了。實在是邀請者太多,自己又沒分身術,因為這還得罪了不少人,唉!也是沒辦法的事。他的話講到此處,自知有點講過了頭,可是想收斂已經晚了。他最怕給人留下海吹胡呲的壞印象,如今這類沒有真才實學,卻要充大家的人太多了,他們靠的就是三寸不爛之舌。易大師自以為不是那類人。可是,他已發現,面前的栗致炟的神情裡已流露出不易被人覺察的疑惑和疑問,他很不願意在任何交往過的人那裡落下微詞。怎麼辦?那就得使對方信任自己,在接觸栗致炟之前,陸霖多次向他舉薦這位值得尊敬和信任的領導,還說,領導很想與他交朋友,是這樣,他才來了。他絕不是有請必到的人物,更不會做不速之客。他很自然地把話鋒轉了一下,問道:

  「栗領導能把你的出生時間告訴我嗎?」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