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於七十年代(70)_蘭思思

七〇

　　張謹頓時欣喜不已，從徐承手裡接過他家裡的鑰匙，又俐落地記下鄭阿姨家的地址，「領導，您就放一萬個心吧，我保證把圓圓照顧得妥妥帖帖的。」

　　徐承又給鄭阿姨打了個電話，把情況說明了一下。張謹很快就收拾了東西，蹦蹦跳跳地走了。他轉身回到辦公室，心頭的焦慮終於緩解掉了一些。

　　會議一直開到晚上九點，連晚飯都沒去餐廳吃。幾個人靠著奶茶和咖啡維持住精神，把所有的細節都考慮到了。供應商承諾明天一早就把材料拉過來，爭取在一天內把改造工程做完。

　　十點，他終於得以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裡。

　　推門進去，眼前不由一亮。

　　即使只開了玄關的壁燈，也能看清楚家裡已經被拾掇得井井有條。這兩天嵐嵐不在，徐承又忙碌奔波于公司、保姆和自家之間，無暇顧及家務，淩亂的場面終於在今天得到清理。他自然明白是誰幹的，心頭驀地一暖。

　　走進圓圓的房間，小傢伙已經踏踏實實地進入夢鄉了。張謹斜靠在床沿上，正津津有味地讀著一本故事書。

　　看見徐承的身影，她立刻站起身，躡手躡腳地出來，輕輕把門帶上，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地望著徐承，眸中盛滿了笑意，「回來啦！她早就睡著了。你吃過晚飯沒有？」

　　徐承一時有種錯覺，好像她是這家裡的女主人一般。這個念頭令他驀地生出不安，掩飾地朝後退了幾步，輕咳一聲，「圓圓吃了什麼？」

　　張謹隨著他走到客廳，「我給她買了餃子。還有剩的，你要不要吃？」

　　徐承便道：「好啊，正餓著呢。」

　　一盤下好的餃子被張謹從廚房端出來，她還熟門熟路地找來了醋，在小碗裡倒了些許，一併放到徐承面前。

　　「聞起來很香。」徐承笑道。

　　張謹有幾分得意，「圓圓可愛吃了，你不知道吧？」

　　徐承也沒客氣，舉起筷子就吃了起來。他的確很餓，涼餃子不僅聞著香，吃起來也很對胃口。張謹手上捧著那本從圓圓房間帶出來的書，眼睛卻始終笑眯眯地看著他吃，讓徐承頗有些不自然。

　　他指指那本書，「在看什麼？好像很入迷的樣子。」

　　張謹挑了挑眉，把封面朝他一揚，「《快樂王子集》，王爾德寫的。」

　　徐承笑道：「你果然也是個孩子，還看童話書。」

　　「非也！」張謹俏皮地回答，「王爾德的童話不僅唯美，而且深刻，看得我都快掉眼淚了呢！不過他的故事圓圓現在還聽不明白。這是你給她買的？」

　　「不，是她媽媽買的，她說很喜歡。」徐承隨口道，「既然你們都說好，那想必是不錯的書了。」

　　「可是你依然不會去看，對吧？」張謹緊接著說，「我瞭解你。」

　　徐承笑得有些尷尬，「是嗎？」

　　兩人一時相對無語，似有微妙的氣息在無形中傳遞。

　　徐承一吃完，張謹就把碗碟利索地收去廚房洗刷，徐承攔都攔不住。

　　「你累了一天了，還是坐著歇歇吧。這種事，當然得由女人來做啦。」

　　徐承不便跟她拉扯，只能由她，抱著膀子遠遠地站在她身後，說了聲「謝謝」。

　　收拾俐落後，張謹沒有繼續停留，這讓徐承暗地裡松了口氣，同時對不能送她回去感到歉然。

　　張謹大度地揮著手，在門口換鞋，「行啦！又婆媽起來了。這裡坐車回去很方便的。」

　　徐承在門口目送她下樓，忍不住又叮囑了她一句：「到家了給我發條短信！」

　　「知道啦！」她的聲音從樓梯下傳過來，輕盈而婉轉，有些飄忽的不真實。

　　嵐嵐把塑膠罐的蓋子打開，粥的甜香便撲鼻而來。她一手托著粥罐子，一手拿起紙巾裡包裹著的餐勺遞給坐在床上穿病號服的曉筠，「快趁熱吃吧，聞著真有食欲，我口水都快下來了。」

　　曉筠淡淡地笑了笑，溫順地接過來，一勺接一勺地舀著往嘴裡送。她原本就尖瘦的臉蛋如今更像被刀削過似的，顴骨隱約可見。所幸面龐不再似第一天看見的那樣蒼白了，多了幾分紅潤。

　　「你氣色看起來好多了。」嵐嵐坐在她對面，注視著她道。

　　「嗯，醫生說，再有兩天就能出院了。」曉筠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多了，她瞅了一眼嵐嵐，輕聲道，「這幾天把你給累壞了吧？要不……你今天就回去好了。再不回去，你家裡該著急了。」

　　「沒事！」嵐嵐揮揮手，沉吟了一下，「我還是等你出院了再走，也不差這兩天了。」

　　曉筠放下粥罐，用紙巾抹了抹嘴，拉過嵐嵐的手來，道：「你放心，我不會再有事了。」她的目光從嵐嵐的臉上飄開，語氣幽然，「死過一回就明白了，以後我再也不會犯傻了。」

　　嵐嵐心頭一熱，隨即有股酸楚湧至胸腔。她的手上用了點兒勁，仿佛要把自己的力量傳輸給她。

　　曉筠也感覺到了，向她感激地一笑，恢復了從前的些許明媚，「嵐嵐，經過這些天，有句話我一直想跟你說。」

　　「什麼？」

　　「其實朋友比愛人更重要。」

　　這些日子都是嵐嵐衣不解帶地照看她，魏峰雖然也有心陪護，卻因為擔心影響曉筠的心情，不得不退居二線，買買吃的，或者給傳遞個東西什麼的，還不能讓曉筠知道。

　　嵐嵐本來就對魏峰不感冒，如今他又把曉筠逼得居然要尋短見，自然不會慷慨到在她面前替他美言的地步。於是這一陣子，曉筠的視野裡便始終只有賞心悅目的嵐嵐鞍前馬後地為自己張羅。

　　四目相對，嵐嵐頓著不說話，隔了好一會兒，才道：「你知道徐承怎麼看我們的嗎？」

　　曉筠揚了揚眉。

　　「他一直懷疑，」她慢悠悠地道，「咱倆是'蕾絲邊'（lesbian，女同性戀）。」

　　「呃？」曉筠先是一怔，繼而回過神來，咯咯地笑起來，「你別說，還真像呢！要不你別回去了，留在北京，我養著你！」

　　嵐嵐笑著朝她瞪眼，「你想毀我啊！」

　　兩人難得笑得這麼開心，不免又胡言亂語了一回，直到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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