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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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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峰轉向她,眼裡有莫大的悲哀,「對,她愛上了那個律師。可是因為任性,她還是跟我結了婚。這真是她的悲哀,當然……也是我的。我無法容忍,於是爭執變得沒完沒了。雖然我們從來沒有明說過,但彼此心裡都很清楚。我們開始恨對方,我恨她誘惑了我,她恨我拆散了她跟那個律師。最後,她居然向我提出離婚!在我們剛結婚兩個月後!那一次,我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我打了她……」 嵐嵐用震驚而憤怒的眼神盯著他,魏峰不得不避開她眸中的鋒芒,「經歷了第一次婚姻,我對'離婚'二字已經非常敏感,我不可能再冒一次險,所以我很明白地告訴她,想都別想!」他垂著頭,又是苦澀地一笑,「我一時衝動,說了不少狠話。沒想到她比我更狠,她想要我一輩子良心不安。」 面對著如此頹廢的魏峰,嵐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但是從他的一番話裡,她也終於能揣摩出曉筠自殺的原因了。一半是因為婚姻不快樂,更多的,也許還是因為懊悔當初做決定太過草率。 魏峰喃喃地說:「現在想想,其實我在第一段婚姻裡有相當大的責任……我根本沒有投入太多感情,始終都在心猿意馬……我跟曉筠犯了同樣的錯誤,以為沒得到的就是最好的,以至於忽略了眼前擁有的一切。等醒悟過來時,為時已晚。」他再次自嘲地笑,「我們都為自己逐夢的行為付出了代價。」 嵐嵐不禁瞥了他一眼,說不清楚他臉上此刻的表情究竟代表了什麼。 遺憾,抑或是懊悔? 臨下班時分,三號生產線上的供油管路突然出了故障,整條線不得不停下來。生產主管急得跳腳,徐承只得領著小江和另一位工程師火速趕到現場察看。 丹尼奧作為生產部的項目經理也在,一見徐承就把他拉到管路跟前絮叨,「James,說實話,我留意這批管路已經很久了,覺得遲早要出問題。造成故障的原因已經顯而易見,按照當初的施工圖紙,我們所有的管路都必須走U型,而不是現在的L型。」說到這裡,他扭頭看徐承,眼裡含著狡黠,「我想,這麼stupid的改造計畫,應該不是你提出來的吧?」 徐承迎視著他,似笑非笑,「你明知故問?這是巴赫曼去年最隆重的項目。我明白你的意思,當初我也跟巴赫曼提過,但是他很堅持。為了這個問題,我們找供應商開會討論過多次,就是想把風險降到最低。」 「啊哈!我明白了,這就是所謂的政績工程,是吧?」丹尼奧聳著肩,「這是他升VP的壓軸砝碼吧,一定跟上頭吹噓省了多少多少錢。嘿嘿,典型的美國式做派!」 徐承捏著下巴凝神思索,小江在一旁跟供應商打電話,「是,應該是在拐彎處堵住了,得想辦法清潔……肯定不能鋸開啊,鋸開的話,油不得全噴出來了……唉,當初是當初嘛!什麼……非鋸開不可?不行不行……」 丹尼奧笑得頗有些幸災樂禍,「怎麼沒見巴赫曼過來?既然他是這個項目的始作俑者,我想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他回德國度假了。」徐承瞅瞅他,似笑非笑,「如果你是老闆,會樂意在假期聽到這樣的消息嗎?」沒等丹尼奧反應過來,他已經抬腳向管路靠近,「如果不鋸開,我們只是在轉折處多引一條管路過來,就像這樣。」他拿手比畫了幾下,以詢問的眼光看向丹尼奧跟小江,「是不是會好點兒?」 小江率先眼睛放光,「我覺得應該是個好主意。」 丹尼奧也蹙了眉認真考慮了片刻,不得不佩服地點頭,「的確,這似乎是眼下所能想到的最妥善便捷的解決方案了。但是,James,」他看著徐承,「這應該不是你現在才想出來的吧?為什麼當初改造的時候沒有直接用這個方法呢?」 小江也疑惑地看向徐承。 徐承不免笑了,「那麼,你們覺得這樣做跟直接用U型管路有什麼分別呢?如果當初直接這麼做了,巴赫曼的這個改造工程意義何在?」 丹尼奧搖頭,再次歎息:「政績工程!」 小江也恍悟似的跟了一句:「政績工程!」 徐承對小江道:「走吧,回辦公室先看看圖紙,把細節都過一遍再說。」 小江忙回答:「好,那我得趕緊回去把資料找出來。」說完拔腿就跑了。 丹尼奧道:「我跟你一起去。」 徐承朝他笑笑,「不耽誤你喝咖啡的時間?」 丹尼奧聳肩,「咖啡隨時可以喝。」 一路往行政大樓走,丹尼奧說:「James,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中國人。心裡其實什麼都清楚,卻依然能夠遵守規則,哪怕那實際上是一件很無聊的事。」 徐承笑道:「我很難辨別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嘲弄我。」 丹尼奧大笑。 上了樓,走在走廊上,徐承抬起腕表來看了一眼,六點了。他心裡開始焦灼起來,不知道圓圓現在怎麼樣。 自從讓鄭阿姨帶她後,這小傢伙似乎也開始有些小心思了,老是擔心爸爸媽媽會不要自己,一到接她的點兒就巴巴地守在鄭阿姨的家門口。有兩次他去得晚了,她已經眼淚汪汪。 本來還可以跟嵐嵐調劑接送時間,如今嵐嵐又趕去北京,剩他一人頂著,雖然不必每天去趙家問候,但光帶圓圓就已經讓他不勝其力了。 討論持續了半小時,把供應商也拉上了線。因為是再度改造,而且管路裡已經跑滿了油,行動起來必須得慎之又慎,把各種可能性都考慮進來。 徐承覺得口幹,抽身去茶水間倒杯水喝,捧著茶杯出來時,迎頭遇到了張謹。 他有些訝異,「你怎麼還沒回家?」 張謹巧笑嫣然,「我看看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剛才幫小江跑了好幾趟腿呢!」她端詳著徐承的面色,「你怎麼皺著眉呀?是不是擔心圓圓?」 徐承家裡的變故她是瞭解一二的,一半是出於八卦心理,一半是出於對他的關注。 徐承也沒打算瞞她,歎了口氣,「是啊,這兩天她媽媽也不在家,實在不方便。這麼晚了還不去接她,估計又在哭哭啼啼了。」他咬了咬牙,像自我安慰似的,「由她去吧,小孩子也不能太嬌慣。」 他啜了一口冰涼的水,隨意囑咐張謹:「你要沒事了就早點兒回去,我們不知道得耗到什麼時候呢!」 正要扭身進辦公室的門,張謹喚了他一聲:「James!」 他回首。 「不如,」她眼裡閃著光,話卻說得慢吞吞的,「我幫你去接圓圓吧。」 徐承訝然,忙推辭道:「不用了,小孩子很麻煩的。」 一旦說出了口,張謹就堅持起來,「我不怕麻煩。再說你要是去太晚了,保姆那邊不也得不樂意嘛。我回去反正也是一個人,在哪兒都是打發時間。」見徐承還在猶豫,便又笑嘻嘻地補上一句,「我跟圓圓是好朋友哦!她看見我,一準高興!」 徐承顯然覺得不太合適,還想拒絕,張謹卻嘟起了嘴,「你這人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難道還怕我拐賣兒童不成?」 徐承見她為了自己的事這麼上心,也有幾分感動,而且被她說得不太好意思,思忖了片刻,今兒晚上不定什麼時候回去,總不能把圓圓丟下不管吧。磨蹭了半天,還是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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