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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沈佑彬回來,說:「跟他們走岔道了,追了半天才找到。怎麼樣,你看得怎麼樣?」

  楊蔓說:「我對畫沒一點鑒賞能力,我得等你回來跟我講啊。我現在正欣賞你的房子呢,這個我看得懂。」

  沈佑彬哈哈笑道:「你這麼打擊我,我的畫不如我住的地方?」

  楊蔓其實剛才看了一下沈佑彬的畫,牆腳那兒有好些疊靠在一起的油畫,畫面都黑糊糊的。房間裡擺開的一些畫,是一些東西拼貼在油畫布上,亂七八糟的,說不清是些什麼,有些什麼意味。楊蔓看不明白。

  但似乎沈佑彬一點不計較楊蔓能不能看懂他的畫。他只是簡單地說,牆腳那兒是以前的,牆上掛的是現在的。

  楊蔓又仔細地翻看了一下以前的。沈佑彬看她有興趣,便去一幅幅拿出來,展示給她看。接著又把畫室的厚窗簾拉上,打開了日光燈。

  楊蔓這下看清楚了。那些暗色的畫,有很多影像是藏在陰影裡的。有些人的面孔,有些靜物,像魚啊,牛頭啊之類的東西。楊蔓說:「沈大哥,你這些真有意思啊!雖然隱在黑暗裡,但別有意味,我喜歡你畫的有人臉的這幾張,感覺我寒毛都要豎起來了。涼颼颼的。你的寫實功夫真是不錯啊。怎麼現在的不一樣了?」

  沈佑彬說:「現在靠寫實是不行了,得找到一個表達的符號。你要讓別人明白你、知道你、關注你,就必須有個自己獨特的符號,要是民族的又要是時代的。要走出去,沒辦法啊。」

  他帶楊蔓看他現在的畫,那畫面上淩亂拼貼著有編著的髮辮,有拉開的避孕套,有一些抽象的東西……

  他還是給楊蔓解釋著,楊蔓卻心不在焉,眼睛不想往畫面上看,她覺得畫面真是噁心。她忽然問沈佑彬:「小輝他們經濟緊張吧?我看你剛才非要把買菜的錢給他們送去。」

  沈佑彬說:「這畫家村的人很難說有誰經濟不緊張。大家都是有錢就花,沒錢就到處蹭蹭躲躲,所以這兒的房東經常到處追債。畫家有時能賣掉張畫,還是能支撐一段,如果一直賣不掉畫就麻煩了。像黃檣那樣的詩人就更麻煩,基本就沒有經濟來源。小輝很不容易,在學校辦了停薪留職,就靠以前的積蓄和家裡每月給的一點錢,在這兒苦撐著。一直問家裡拿錢,家裡就擔心了,所以她現在就讓家裡少寄錢,說自己的畫已經開始能賣了。其實她真是不適合這裡,女孩子來吃這苦有點不值。她的畫就走學院派道路就行了,在這兒要混出來也很困難。」

  楊蔓說:「是啊,女孩子的畫沒有那種衝擊力。」

  沈佑彬說:「其實整個北京,都不適合女孩,這北京滿大街上走的都是什麼啊?」

  楊蔓不明白:「什麼?」

  沈佑彬說:「兩條腿的野獸啊!到北京來混的,都是『兇猛動物』。」

  楊蔓嘻嘻笑著說:「有道理,有道理。但這樣說來,我也得回家了。」

  沈佑彬說:「是啊,好好的女孩兒,回去嫁個好人家,在北京呆著,不被人吃,也可能會變野獸呢。」

  兩人正說著,伍小輝和黃檣回來了。

  黃檣說:「這菜也太差了,看來我們的滿漢全席只能降低標準了。」

  楊蔓一看,只有一個大白菜,一點豬肉,再加上土豆啊藕啊豆芽啊。菜的品種真是太單調了。

  沈佑彬說:「不錯了。早上去買還不是只有這些。」

  然後每個人就著這些菜開始下廚。

  楊蔓要做個糖醋藕,沈佑彬做的是白菜沙拉,黃檣要推薦一個最鄉土、最原生態、最環保吃法,即土豆煮熟了,再沾點鹽吃。小輝做的是大菜,即把沒用完的菜加上豬肉,一鍋煮了,做一個「潔本佛跳牆」。小輝還得意地說:「這是黃檣給命的名。」

  楊蔓悄悄拉著小輝,讓小輝領她出門去買了些啤酒回來。

  楊蔓對這裡的情況已經有了大致的瞭解,她喜歡這些人,他們的生活比她的艱苦多了,可他們相親相愛,像生活在理想的王國。楊蔓被這種氣氛感染著,想成為他們的一份子。

  啤酒買回來,他們也不見外,高興地接過去。沈佑彬找了幾個杯子出來,小輝自覺地就接過去清洗。

  一頓豐盛的晚餐開始了。

  小輝做的那個大菜,因為鍋當時被煮土豆占住了,就改用臉盆煮了一盆,直接把臉盆就端上了桌。

  這些菜雖然簡單,可他們互相吹捧,真覺得吃得像山珍海味一樣。黃檣更是發揮他詩人的天分,從每個菜的原料、刀功、火候乃至文化傳承等等,都講得天花亂墜。大家喝酒、吃菜,十分高興,最後一致認為黃檣的話才是最好的下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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