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人(63)_孟宇

六十三

　　第二天，公安局封鎖了現場。經過清理，判定今天淩晨可能發生過汽車爭鬥，取勝一方安全撤出，失敗一方丟下一具屍體和報廢的桑塔納。至少一個人活著從桑塔納撤退。這個人也受了傷。桑塔納車上屍體持泰國護照，32歲，現場遺留一把點三八左輪手槍，內有5發子彈。由此判斷此次事件和東南亞幫派有關。進而有可能和風雷行動被摧毀後來越獄的黑俊明有關。負責此案的特警隊長吳傑決定：追查車輛登記情況，查找黑俊明線索；同時，查找另一輛得勝的車輛和人員。因為，在小小的椰城，實在找不到能夠和東南亞黑幫抗衡的勢力。盧大錚甚至懷疑，是黑幫內訌。

　　最近還發生了一件事。一直拒不交代的阿毅司機，忽然說要立功並同意帶人尋找阿毅藏身地。吳傑就帶著張守義、盧大錚等十幾個兄弟押著阿毅司機進山了。他帶的地方接近桃花穀，只是位置更偏西。屬於同一條山脈，行政區劃上桃花穀屬於椰城市的郊縣，吳傑他們攀爬的大山屬於南中縣。阿毅司機帶著一行人在大山裡轉悠了大半天，下午四點鐘左右，登上了一個高峰，趁大家喘粗氣的當兒，阿毅司機縱身一躍，撲向了萬丈深淵……盧大錚一把沒有拉住，還差點被帶下山崖。太陽從西邊照耀下來，閃著刺眼的光芒，白雲就在腳下厚實而纏綿，金色的陽光裡一條黑色的影子撲向白雲柔軟的懷抱……所有的人都驚呆了，誰也沒有想到被關押幾個月之後，這傢伙會採取這種極端的手法結束自己的生命。而且，每個人都後怕，要是這小子隨便抓住其中一個同歸於盡，後果更不堪設想。

　　吳傑說："剛才跳崖的人是一個黑幫分子，是我們的敵人，可是他做人的忠誠和勇敢，值得我們尊敬。我提議：全體脫帽，向山谷默哀一分鐘。"盧大錚等兄弟就脫帽默哀。默哀畢，吳傑又說："念這小子是條漢子，我們要把他的屍首找回來，交給他的家屬吧。"其實，吳傑知道這小子是個孤兒，根本沒有親屬，只是他認為有勇氣選擇體面結束的人，應該給予一定的禮遇。

　　大家對於阿毅司機的死有點唏噓，默默地撤下山來。吳傑帶著大隊人馬回去了，找屍首的苦差事，自然還是傻大黑粗的盧大錚小組負責。

　　第十二章

　　45

　　椰城市委葉書記辦公室。

　　六四之後，剛剛起步的南海改革開放的事業忽然沉寂下來。紛至遝來的客商沒有了，各類小商小販都少了，甚至，當年參加示威遊行的失業青年知識份子也銷聲匿跡了。熙熙攘攘的客貨混載碼頭，人頭攢動的小機場都冷了下來。更冷的是人心，在椰城市委、市政府不少幹部都對椰城的改革開放的前途失去了信心。當時流行的流行觀點是：南海特區建省生不逢時。

　　椰城市市委葉書記很著急。這天，他專門約見艾和平，探討目前的形勢和對策。聊到南海以及椰城的困境，艾和平忽然說："我們目前是三缺：缺專案，缺人才，缺資金。三缺裡面我看關鍵是資金。要說人才，內地人才巴不得要投奔特區，就像當年抗日戰爭時期熱血青年爭先恐後投奔革命聖地延安差不多。鬧學潮那次，白省長搞的人才儲備庫裡就有不少人才。只要有資金、有人才，自然有項目。所以說，資金是關鍵。""這個道理我明白，老弟，不用你給我上課。就說你有沒有什麼高招吧。"艾和平就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們手裡不是有張現成的牌嘛。"葉書記睜大眼睛聽下文，艾和平卻停頓下來到水去了。"算算算，我倒水，你趕緊接著往下說。"葉書記奪下艾和平手中的杯子，急切地催促道。

　　"你還記得那個椰城後援團團長蒙田不？"艾和平問。

　　葉書記把水遞給艾和平說："就是向天安門捐贈1500頂帳篷的那位狂人嗎。當初我倆為保他可沒少挨批評哩。"

　　"就是、就是。到現在還關在看守所裡呐。據說上邊還盯著他呢。"艾和平稍微停頓一下，又說："蒙田可是個人物。他是人民銀行行長的碩士研究生，畢業後給人總行行長當過秘書，後調任工總行資金部副主任，在中國金融界具有廣泛的人脈。一年多以前來南海創辦天天信託投資公司的。"

　　葉書記說："嗯，我聽出點意思了。你繼續說。"

　　"蒙田雖然是個人才，但此人恃才傲物，政治上也很幼稚。依據他所犯錯誤或罪行，按照上邊意思，判他五年是最輕的。"艾和平停下來，喝了一口茶。

　　葉書記就說："再傑出的人才，只要一坐牢也就毀了。"

　　艾和平說："所以啊，這才有一筆交易嘛：我們出面保他，他負責為椰城籌集20億資金。"

　　"喔，20億太少，太少了，至少30億。因為要保蒙田，你我面子是不夠的，椰城市委的面子也是不夠的。這個政治責任要由省委承擔才擔得住。省委要擔了這個責任，籌碼要加到三十億，否則，我無法向姜書記開這個口。"葉書記右手伸出三個指頭，舉在了太陽穴位置，神情專注得有點像討價還價的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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