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人(32)_孟宇

三十二

　　艾和平見來者不善，知道不是一般人，所以，並不生氣說：對不起，是我的錯。請問你是？

　　這時，一直在旁邊不說話的人就自報家門說："艾局長，這是某領導的夫人、女兒和保姆，來南海過元旦的。省委辦公廳安排我負責接待，我叫邱雲，是接待處副處長。按計劃我們要進入海棠灣遊覽，但是，沒想到塞在這裡，根本動彈不得。夫人著急啊，對員警提出批評，這個小同志態度不好，說不冤枉一個好人，也決不放過一個壞人。就是不放我們通行。"

　　艾和平明白了。眼前這位夫人的老公很年輕就身居要職，可是不知為什麼，半年多以前，忽然解去了實職，只擔任政治局委員，平時就四處走走搞調查研究。艾和平想，她老公還這麼年輕，隨時都有可能擔當重任，決不能任這麼重要的人物陷在這麼複雜的環境，真要出一點安全問題，後果不堪設想。於是，他馬上雙腳一併，"趴"一個敬禮。

　　"報告夫人，我是耶城公安局局長艾和平。我們工作失誤，讓你受驚了。我現在正式向您報導，我親自護送您，確保您節日安全、愉快。"

　　"好、好、好。小艾，是艾青的艾嗎？"夫人見他這麼說，氣馬上就消了，臉上有了笑容。

　　"報告夫人，是的。"

　　"小艾，不要這麼拘束。你現在抓緊處理現場，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夫人溫和地笑了。

　　"是。請允許我用五分鐘時間調整部署。"艾和平就從員警手上要過對講機，要通了三間房的風雷行動指揮部。

　　"我是艾和平，王副局長、劉大隊長、吳傑聽我命令：第一，協調會改在今晚十點召開，地點仍在老地方；第二，全城的搜查立即停止，改為保節日通暢和報節日安全；第三，迅速向海棠灣景點增派警力，疏導車輛和遊人，景點立即向遊人放行。第四，在出城口增設一隊交通警，把經海棠灣景點的過境車輛疏導到疏港大道繞行。第四，迅速把我的命令通告武警部隊。指示完畢，請立即執行！"艾和平把對講機交還員警，伏下身對夫人說："我作前車開路。請您們跟我走。"

　　夫人對艾和平的表現非常滿意。揮了一下手，就和孩子上了車。

　　警報器響起，艾和平的南警A0001號警車發動，他不時用擴大機指揮車輛路人避讓。所有在場的員警，不管是否接到剛才的命令，見此車親自開道，就知道有重要人物在後邊的車裡，紛紛避讓。樊籬解除，閘門打開，隨著南警0001的開動，而開始鬆動。不到一小時，車流就恢復正常了。

　　艾和平陪著夫人，沿著潔白細碎的十裡沙灘，徐徐緩行。夫人的女兒大概還是個高中學生，很活潑，興致很高，挽起褲管已經走在淺海的海浪裡。風不大，海浪很溫順，有節奏地起伏。夫人就要艾和平為她們照相，女兒就俏皮的從身後摟住夫人的脖子，從後邊伸出作了鬼臉的頭。夫人笑得很溫和，但在這溫和中卻有一種威嚴和力量。連續拍了不少了，女兒就說，海棠灣我拍夠了，我和小麼捉螃蟹去了。小麼是隨身帶的保姆。

　　夫人就說。捉螃蟹不能走遠，一會讓邱處長陪你們。現在，你給我和你艾叔叔照個相。

　　女兒就說：沒問題。不過，這麼年輕，讓我叫叔叔，他占我便宜呀。

　　夫人就說：有沒大沒小，要不是艾叔叔，你今天就慘了。女兒就扮個鬼臉。夫人卻開始罵人：這個老白（艾和平知道是省長）太勢力眼，以前我每次到他的地界，不是鞍前馬後的跟著跑。當初，他由內陸副省長升任南海省長，我先生是投了贊成票的嘛。今天怎麼了？眼見得我們沒有實權了，就面也不見，派個處長應付我們。你看這交通，還有伙食，住宿，真是讓人生氣。人還沒走，茶就涼了。要是省委書記在就好了，那可是個厚道人啊，只可惜，好人沒好命。

　　艾和平沒有說話。他不敢接這話茬，話深話淺的，邱處長聽著呢，誰知道邱處長是白省長的人還是書記的人哩。女兒卻說：我早就說過：他是個奸臣相。

　　"去，大人說話，孩子不要插嘴。"

　　"夫人別生氣，是不是今年元旦來的領導多，白省長忙不過來啊？不過，您別嫌我官小，接待您這樣的首長，我級別太低啊。"艾和平趕緊說。

　　夫人就說，我是什麼首長，咱兩就差一級，你副廳我正廳。有緣就做朋友吧，今後，就叫我大姐。艾局趕緊說，一個月之前部裡推薦我到椰城任職，我才是正處級，和您查兩級哩。夫人就說：局長一般都是市委常委嘛。艾局就說，我才來，我還年輕嘛。夫人就說：也是、也是。當官這事急不得。

　　艾和平就說：大姐，我會全力以赴，完成接待您的光榮任務。

　　大姐就說：照相吧，照相吧，也許是一種緣分。女兒就給艾和平他們照了張合影，照著照著，女兒就說，媽，我又發現緣分了。你倆都屬豬啊。

　　夫人就說：別說，這句話是你今天說的最精彩的一句，我愛聽。我四十，小艾二十八。女兒搶白說：今天是1989年元旦，您老人家已經四十一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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