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人(25)_孟宇

二十五

　　艾和平掛上電話，就準備開車先到約定地點等候。一拉開車門，他愣住了，副駕駛位置鑽進來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一股劣質的香水味嗆人鼻子，一看就是站街的小姐。

　　"哎，你要幹什麼？"

　　"本小姐一晚上沒做到生意，想和你打一炮。"

　　"哈哈，膽子不小，我是員警，不怕我把你抓起來？"艾和平才意識到為了風雷行動的隱秘性，他沒穿警服，車上也沒掛警燈。

　　"嘿嘿，你剛才約女人我都聽到了。半夜三更約女人去海邊的人能是員警？騙鬼吧，你。"

　　"我要真是員警哩？"

　　"我就是員警他媽！"小姐"啪"一聲，撥亮了頭頂的內車燈，做了一個風騷的造型，為的是讓艾和平看清她的眉眼。這是一隻雛雞，相貌挺漂亮，最多不過17歲。但是，言談舉止已經很江湖了。

　　艾和平一陣心痛，他沒有因為雛雞要做他媽而翻臉，而是耐心地說："天不早了，快回家吧。小心遇到壞人。"

　　"嘻嘻嘻，我正到處找壞人哩，只怕你不壞……"雛雞說著把手往艾和平襠裡摸。

　　艾和平笑著說："來，你往這摸。"一隻手捉住雛雞那只不安分的手，摸到了別在腰裡的手槍。"媽呀，"雛雞大叫一聲，哆嗦起來。艾和平笑起來，順手掏出一張百元票子說："買張車票，趕緊回家。下次再看到你，勞動教養你一年。"雛雞偷偷看了艾和平一眼，抓起鈔票拉開車門就跑了。

　　路上很空曠，沒有行人，少有車輛，五公里路程，三分鐘就到了。海棠灣很安靜，路基和沙灘隔著綠化帶，生長著許多野生灌木。有嫩黃的雞蛋花、黃禪，粉紅的洋金鳳和龍船花。這些花卉都具有鮮明的熱帶雨林特色，質樸、自然，有旺盛的生命力。淩晨的海風有點腥鹹也有點潮濕。低矮灌木的葉子上、細碎的花瓣上結滿了沉甸甸的夜露，打濕了艾和平的褲管。

　　艾和平準確的找到了上次和唐靜宜約會的那片海灘。他坐下來，試著尋找那天唐靜宜留下的氣息。這當然可笑，這是遊人如織的公共場所，同一片海灘，每天都有眾多的陌生人駐足。他躺下來，太疲勞了。他習慣地仰望星空，星空泛微微的灰色，啟明星已經升起，眾多的星星蒼白無力，天快要亮了。這不是他喜歡的星空。於是，就閉上了眼睛。

　　小姐當街攬生意，竟然上了警察局長的車，這簡直是國際玩笑嘛。可見椰城社會治安混亂到了何等地步？

　　風雷行動的方案還是很粗糙，初次作戰，必須具有必勝的把握。這場戰役的關鍵點在哪裡呢。一是抓捕黑俊明的時間，二是對於苻局的控制。動用上千警力，在他的根據地，無論如何瞞不過他。都是苻世財的子弟兵阿。苻局一旦掌握了行動計畫，不用詳細，只要大概，黑必然逃之夭夭。道理很簡單，一旦黑落網，苻局充當保護傘的秘密行將暴露，而一旦暴露，其結果連傻子都知道。現在看來，提前半小時抓捕黑的計畫不妥，最好是在31日中午動手。根據黑俊明豪爽好客的性格，這個時間，宴請北京藝人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阿毅哩。黑俊明失蹤可能會引起警覺，加大緝捕其餘黨的難度。兩害相權取其輕啊，緝捕餘黨增加難度，總比滿盤皆輸要好。決心下定，他心態輕鬆起來，竟然就在冰涼的沙灘上睡著了。

　　天已破曉。海天連接處，泛現了魚肚的白色。晨風清新，沁人心脾。他醒了，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女人香味。他翻身坐起來，不好意思地對唐靜宜說："你來了，怎麼不叫我。"

　　"人家來了一個半小時啦。我以為你是專門讓我看你沙灘野宿的。"

　　"嘴不饒人。"他已經站了起來，並伸手把唐靜宜拉了起來。經過短暫的睡眠，他又精神抖擻，鬥志昂揚。艾和平是A型血，每遇大事他即冷靜又興奮，天生是塊幹大事的材料。

　　在黑土地上長大的艾和平，從小他就崇拜，在黑土地上創造過軍事奇跡的林彪元帥，林的機智、冷靜和善於思考，善於總結，以及神出鬼沒的指揮藝術，曾經深深吸引過青少年時期的艾和平。每臨大戰，艾和平眼前總晃動著林彪的影子。艾和平很不以為然，這麼大一個國家，怎麼不敢正視歷史哩。至今，這位開國元勳還孤零零躺在異國他鄉的沙漠裡，沒有鮮花，也沒有親人蒞臨憑弔。

　　想到這，艾和平笑了，自己是瞎操心啊。

　　"你深更半夜約我，有什麼急事嗎？"她含羞問。

　　海天連接的地方，出現一抹淡淡的微紅，接著逐步擴大，顏色紅色逐漸變深，並鑲上了金邊。

　　他就說，我請你看日出呵。她就順著他指的方向眺望。

　　海面的金黃和嫩紅交織在一起，拱出一個金色的圓弧，接著似乎跳動了一下，一輪朝陽噴薄而出。頓時，海面波光粼粼，天空萬道霞光。

　　真美。她說，我好多次海上看日出了，今天最美。

　　是很美，他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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